知道器官的去向。或许,还要让医院告诉我们,移植手术进行得是不是顺利。”
“嗯。”薰子凝神思索。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和昌喝干第二杯威士忌的时候,她轻声说:
“不过,也许可以认为,她还在某个地方。”
“……怎么说?”
“拿走那孩子心脏的人,获得那孩子肾脏的人,都在这世上的某处,也许今天也还好端端的活着……是不是可以这么想呢?你觉得呢?”
“或许吧。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和昌道,“如果要捐献瑞穗的器官,我们或许情不自禁地就会这么想了。”
“是啊。”薰子喃喃着,从冰桶里舀起几块冰,加进杯子里,摇着头,“太勉强了。我还没办法接受瑞穗已经死去的事实,却必须要考虑起捐献器官的事了。这太残酷。”
和昌也有同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为什么他们非得经受这样的试炼?
近藤的话忽然复苏在脑海:您应该也想和别人商量一下吧——
“和大家商量一下吧。”和昌说。
“大家?”
“你家、我家、各自的兄弟姐妹之类。”
“哦,”薰子疲惫地点头,“也是。”
“都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要不分别打电话问问?”
“好吧……”薰子的目光有些虚无,“可是该怎么开口才好?”
和昌舔了舔嘴唇。“只能实话实说了吧。你那边的亲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先跟他们说,看来孩子是救不回来了,然后和他们商量一下捐献器官的事情就好。”
“不知道能不能把脑死亡这件事说清楚啊。”
“如果觉得有难处,我可以替你解释。”
“嗯,总之得做点什么。你用家里的电话吗?”
“不,我用手机。你用家里的座机吧。”
“嗯。”薰子答应着,站了起来,“我去卧室打。”
“好。”
薰子迈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口走去,在出屋之前,又回头道:
“你恨妈妈和美晴吗?如果他们照顾瑞穗更用心些……”
她说的是游泳池的事。和昌摇摇头。
“我了解她们。她们不是那种草率马虎的人。当时必定是无可挽回的了。”
“你真这么想?说实在的,我倒真想冲她们发脾气。”
和昌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再次表示否定:“那种场合,换了你我,恐怕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薰子缓缓眨了眨眼,说了声“谢谢”,走出了房间。
和昌捡起丢在一边的外套,从内袋取出手机,开机看了看邮箱。里面有几封邮件,都不算紧急。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多津朗的号码。拨电话之前,他想了想该如何开口。与薰子的父母不同,和昌的父亲并不知道孙女出了事。在医院等候时,和昌也曾想过要不要通知多津朗,又觉得还是等有个结果再说为好,就没有联系他。
和昌的母亲在十年前因食道癌去世了。她临终时的遗憾,就是独生子不知道何时才会结婚,自己见不到孙子的面。这样一想,去世得早反而是好的。母亲稍微有点神经质,溺爱有加的孙女突然死去,她一定无法接受吧。会不会卧床不起呢?抑或是歇斯底里地质问千鹤子和美晴?
他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思路,拨通了电话。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不过七十五岁的多津朗睡得晚,现在应该还醒着。和昌结婚离家后不久,多津朗就卖掉了老房子,独自生活在一幢超高层公寓里。平日里利用家务服务,生活过得还算舒适。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是父亲低沉的声音:“喂?”
“是我,和昌。您现在还好吗?”
“嗯,怎么了?”
和昌咽了口唾沫,开口道:
“今天,瑞穗在游泳池出事了。溺水,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他的语速飞快,屏住了呼吸。
父亲干脆地问:“嗯,然后呢?”
“没有恢复意识。说是救不过来了。”
对面传来的似乎是呻吟,多津朗不说话了,或许在调整呼吸。
“喂?”和昌问了一声。
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后,多津朗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声音有些尖锐。
和昌说还在icu治疗中,但那只是延长生命的措施,孩子恐怕已经脑死亡了。
多津朗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悲怒交加:“怎么会……小穗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去摸排水口的铁丝网,手指卡住拔不出来。我会继续调查原因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必须考虑接下来的事。所以才给您打电话。”
“接下来的事?什么事?”
“是器官捐献的事。”
“哈?”
多津朗还有些弄不清状况,和昌开始向他解释志愿捐献器官以及判定脑死亡等等。但多津朗马上打断了他:
“你在说什么啊?现在不应该谈这些吧?小穗还生死未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