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是否有人潜伏在四周,因此在认真的又一次探查之后,依旧没有丝毫发现的木烨霖很是不解,自己的属下究竟在忌讳些什么?
“属下……”卫七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发出声响的刹那间,骤然变了脸色,原本红润的脸颊一时间泛出异样的苍白,额间也在这刻渗出细密的汗珠,眨眼间便汗湿了鬓发。
卫七惊惧地望向身前的主上,因为他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经不能再说出任何一个音符,他失去了这具身子的掌控之力。
“卫七!”这样明显的变化,离他不过一步之遥的木烨霖自然是不会视而不见的,惊呼一声,原本斜靠着的身子骤然紧绷,虽然心中万分担忧,却谨慎的并未近身上前。
“卫七”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紧盯着自己的木烨霖,浅浅的勾起了一边的唇角,紧抿着的双唇开合间淡淡地吐出轻柔的话语:“三少这是在唤何人?”
依然是那熟悉的嗓音,却带着从来都不属于它主人的轻佻与散漫,熟悉的脸庞却勾画着陌生的笑容……这不是卫七!
暗色的眼瞳猛然一缩,本就紧绷着的身子更是在刹那间充满了戒备。
‘他不是卫七!’
这一荒谬的猜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木烨霖左手搭在桌上,指尖轻叩桌面,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哒哒”声,窗外原本已经接近的数个气息,在少许停顿后,没有丝毫迟疑的再次远离。
木烨霖暗自心惊的凝神看向身前怪异的“卫七”,眯了眯眼睛,试探着出声:“二少爷?”
“呵呵。”只见原本恭敬地站立在木烨霖下首的“卫七”,悠然的向着里间的软榻走去,然后将整个身子都倚到了身后的软枕上,惨白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是口中发出的却一串堪称愉悦的轻笑,颔首赞道:“三少果然了得。”
虽然已经有所揣测,但是在听到真相的刹那,木烨霖的心间还是不受控制的猛然一紧,脑海中也涌上一阵晕眩之感,先前不过是怔愣下偶然的荒唐一问罢了,谁曾想到,竟然真的是那东方家的二少爷?!
相距数里,却能轻易地夺取他人的肉身?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就如那杂文话本中言到的鬼魅精怪一般无二!
按下心中的震惊,木烨霖面上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状若无事般轻佻地抱怨着:“竟真的是二少爷,这回可是真的是吓到烨霖了。”
“哦?居然惊到了三少,这可是罪过大了,不过……隐月还以为三少想见的会是我呢?”“卫七”转首看向木烨霖,脸上带着淡漠的浅笑,于那笑意格格不入的是上方的那双承载无尽的恐慌与担忧的眼眸,那是属于卫七的眼神。
木烨霖的左手不着痕迹的紧扣了桌沿,面向隐月的脸庞上同样带着清浅的微笑,依然有些僵硬的身子沿着桌子缓缓坐下:“二少爷说的是哪里话,烨霖自是想要于二少爷好生交流一番,只是先前二少爷身子欠安罢了。若是他日二少爷得了空闲,烨霖定当前去叨扰才是。”
“何须他日,今日‘卫齐’既到,隐月的身子自然也不药而愈,一事不劳二主,不如就借着此刻,你我细细‘探讨’如何?”流畅翻转着手腕,隐月的话中带着不容错认的戏谑。
“这如何使得,卫七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这副腌臜的身子怕是会熏着二少爷,不如还是另选个日子,今日还是将他留给烨霖,让烨霖好好审审前些时日到何处躲懒去了。”
“呵,‘卫齐’可不是三少那卑贱的下人。”隐月缓缓抚过卫七衣袍下的身体,“这可是珍贵之极的身子。”
“二少爷这话可真是将烨霖给说蒙了,卫七在烨霖身边十几年,还真不知他竟然金贵至斯,怕是二少爷有所误会了吧,若是二少爷喜欢卫七的身子,他日烨霖寻些更加出色的送与二少爷便是。”
“这如何使得呢~”被刻意拉长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悠扬,“而且,现在‘卫齐’不就已经是隐月的了,何须以后?”
木烨霖闻言不由地眉头紧皱,虽然两人的话中各有含糊且粘连暧昧,却都清楚之中意味,虽然卫七在男子中堪称俊朗,但是他丝毫都不觉得隐月当真会对卫七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但是不容错认的是,对于卫七,这位二少爷当真是留了心思。
对于自己的属下被一个男子惦念上了身子,放在过去他或许只会觉得不快,但是在今夜这样诡奇的情形下,却只会令他感到忧心,若当真是看上了卫七的身子,他有足够的信心能保下自己的属下,怕只怕,此“要”非彼“要”。
“二少爷当真如此中意卫七?”面对隐月莫测的能力,木烨霖第一次有了无所适从的感觉。
“尚可。”隐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药奴虽然炼制不易,却也算不得稀奇,更何况如今的卫七已经有些不得用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将到手的东西无偿的交给其他的人,即使那人是“东西”曾经的主人。
听出了隐月话中的不甚在意,木烨霖原本沉重的心忽然有了些许松动,心头又生出一缕心思:“既然不是珍奇,那么二少爷何不给烨霖一个人情,将这卫七忘了如何?”
“三少开口,隐月自然乐意一听,然而这忘……呵,不论是‘卫七’还是‘卫齐’,现在都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药奴而已。”隐月自榻上起身,举手投足间尽是有别于卫七的慵懒与闲适,浅笑着靠近那桌边之人,弯下腰,轻轻地说了句,“而药奴是离不开主人的。”
“你!”木烨霖显然是被隐月的话激怒了,凌犀的眼神夹带着冰寒之意,直直地刺向了眼前之人,隐月浑不在意的勾唇一笑,而后便在木烨霖愈加凌厉的眼神中安然的合上了眼睛,原本生动的脸庞也顺势沉寂了下来。
“主上。”再次睁眼,这具身子已经换成了它真正的主人,卫七单膝跪地,沮丧地说道,“卫七该死,主上受惊了。”
“起来吧。”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恭敬地跪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木烨霖知道那位二少爷已经离开了,现在跪在自己身前的是自己的属下卫七,摆了摆手,却是不想说什么了。
当传说中的神鬼之技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即使是向来自负的木三少也不禁有些怔愣,继而方觉自己心浸寒潭,足立危崖。
他自是不会相信东方家的公子会是什么鬼怪,除去了那些荒谬的存在,唯一能被他想到的只有那传说中的秘技——移魂换影。
原以为不过是江湖中的谬论罢了,没想到今日居然真的亲眼见得,当真是如传言中所述——见亲非亲,遇敌似友,貌若安然,实则行尸。
明明就是你所熟悉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换做了其他人的魂魄,前一刻还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下一刻就能将刀剑刺进你的胸膛……
木烨霖不由的就想,先前如果不是那位二少爷无意隐瞒,自己揭了身份,他是否能觉察出卫七已经被人占了身躯?不,很显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不会有任何的怀疑,只要不出现极端的破绽,无论是谁都依然会将他当做是自己认识的那人。
这般无声无息的潜进他人的身旁,当真是防不慎防,称其为禁忌之术,当真是实至名归。
同样的,既然隐月将这样的真相摊到了木烨霖的面前,那么木烨霖也自然能清楚的接收到隐月的所表明的意思,就算心中波澜起伏难平,在面上却真正稍稍地松了口气,至少,那位二少爷此刻没有什么恶意,不然,他真的怀疑自己今后是否还能安寝。
“卫七。”木烨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一身僵硬的属下,“与我说说吧,那位二少爷究竟是怎么救得你。”
现在木烨霖终于知道先前卫七究竟在忌讳些什么了,这间寻常情况下安全无余的屋室,在那位二少爷的眼中怕是就像那旷野平原般一览无余。
即使明白隐月能够知晓他与卫七的谈话,木烨霖却没有什么避讳的想法,在这处宅院他想不出来,若是那位二少爷愿意,还有什么手段能够避得过去。
……
隐月自床间起身,纤细的手指自脸侧划过,将有些凌乱的黑发缓缓顺直,略显单薄的双唇徐徐弯起,笑得满含深意。
隐月会怕被人知晓自己的手段吗?简直就是笑话!
在过去的世界,谁不清楚他隐月的魔性,但是就算知道又如何?但凡是他想做的,谁能防的了?
哪怕是个个都恨他入骨,怕他进髓,不照样只得在一旁看他自在逍遥。
在那手段万千,神魔飞天的世界都无人能奈何得了他,这世不过是个小小的凡人世界,他又有何可惧?终究不过是换个地方逍遥。
不过,隐月倒是真未料到卫七会是木烨霖的手下,虽说那卫七是谁的手下都与他无碍,但是随手捡了的药奴会与自己看中了的目标牵扯上关系,这不禁让他生出一丝兴趣。
木烨霖,木三少,当真有趣。
这位年少惊世的男子,在他的身上有着令隐月瞩目的奇异,那么在这基础上再添上一笔,又何乐而不为呢?
侧首,对着屋中的魁偶吩咐道:“出去守着。”
“是,主人。”司药侍女福了福身,后退着离开了屋子。
隐月则在屋中隐身进了空间,漫步在无尽的药园,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真正愉悦的笑容,作为一名药修,此处便是他最安心的世界。
轻抚过身边一株艳丽的植物,饱满的果实已经泛出了晶莹的光泽,望之便能满口生津,然而它非但不能充饥果腹,若是摘而食之,一息之间便能生机全消,但是当它被制成丹药,却又是令人趋之若鹜的救命圣药,这就是药的魅力。
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为它们寻得最好的去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