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先生,请留步。”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清朗朗若清泠之水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闻之令人心悦,然而,此时正走在廊间的卫七,在听到这声耳熟的呼唤后,却是心间一沉,只觉得犹如腊月寒雪般冷彻心间。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罢了,只愿不是那人。
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尽头那难逐渐走进的紫色身影,即使步履匆匆也依旧一片淡然,面容温润,身姿俊雅,那是与生俱来的清贵……
见着长廊尽头熟悉的身影,卫七一时默然,无奈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主上,到底还是来了,在满满的感激之后,心中却不由地生出一阵无力。
对于卫七有口难言的现状,木烨霖或知或不知,在卫七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然行走到卫七的身前站定,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亲和面具,声若流水,笑如清风:“卫先生,打扰了,请恕烨霖冒昧。”
“木家公子。”不着痕迹的微侧开身子,就算心中盈满了颓废,卫七此刻的话语中拥有的依然只是属于“卫齐”的冷淡与疏离。
木烨霖看着卫七眼中复杂的神色,听着他言语间的谨慎,不由地暗自扬了扬眉,他可不认为一旁的侍从能让自己的属下这般忌讳,他相信在一般的情况下,只要卫七愿意,定然会有无数的方法能清晰而明确的与自己交流,而不是像这样单一而蒙眬。
接收到卫七隐晦的告诫之意,木烨霖的心中暗自端正了心思。
究竟是谁令卫七这般惧怕着,木烨霖心中已然有答案,除了那位莫测的二少爷,再无他人!
于是木烨霖自然地勾起了嘴角,用温柔的弧度遮掩下唇角的凌厉,在卫七更加焦急的眼神中,状若无知般地开口问道:“烨霖此去与先生同向,不知卫先生可愿与烨霖同行?”
凉风乍起,卷起那紫色的衣衫,浮动间暗色的流纹带出点点精芒,即使暖阳明媚,清风和柔,但那立于廊间的却本就是不容违逆的尊贵色泽,它的主人亦然。
卫七深吸了口气,即使眼前之人现在是一副亲和模样,但是那骨子里的东西却永远都不会改变,他的主上一旦下了决定,那么便容不得他们置喙,领会了自家主上的意思,卫七只得在心中哀叹一声,终究只能无可奈何的应承到:“木家公子说笑了,请。”
“卫先生先请。”木烨霖微笑着侧身让步,示意其先行,待得卫七重新迈步后方才走在其身旁,而那原本的领路侍从自然也极其乖觉的跟在两人身后,蜿蜒的廊间,只余下踢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庭院几许,林远幽幽,人心婉转。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间的的折扇,感受着身边之人异样的沉寂,木烨霖唇间的浅笑在光影中显得似是而非,分外轻慢。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子,木烨霖自然极其容易地接收到了卫七所传达的阻拦避退之意,同样的,若是在其他时候,他定然会接受并安然地退守到合适的范围内,静观其变,望风而动,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冒冒失失地凑近未知的漩涡中,不知自拔。
然而此刻,即使明知这般行事或许会给自己带来莫测的风险,木烨霖却没有丝毫退守的打算,这并不是因为他抱着盲目的自信而愚蠢的自大,在这一片迷雾之中,他谨慎地梳理着心间的几缕乱麻,一行一举皆有其自己的考量。
不同的身份,便有着不同的对待。
现在,既然已经知晓了那位二少爷并不是他们所追寻的幕后之人,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卫七,那么他自也愿意给隐月一份善意,回想最近了解到的新消息,在结合自己属下此时扮演的身份,虽不明细由却也能猜得出几分,无非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依着这些时日的接触,木烨霖知道他和那位二少爷不是朋友,却也算不得是敌人,虽然他们间的交流往往都是一次次无影的交锋,时时刻刻都在极力地寻找着彼此的破绽,但是却怎么都称不上是生死的仇敌。
他也有信心依照着那位二少爷此时对于自己的态度,只要自己一行没有坏了他的计划,那么,就算让他知晓了卫七的身份,也应当没什么大碍。
木烨霖对于这人自信也能猜得几分,依着那位二少爷的骄傲性子,既然已经选择了卫七,那么在未曾生出他不喜的变化之前,当是不会多理会半分的。
窥见自家主上唇边的浅笑,卫七的额际隐隐见汗,心中无望地请求漫天神佛保佑,主上千万别将心思动到主人的身上。
当然木烨霖之所以会怀有这样的心思,并不是因为他愚蠢的以为隐月会有什么仁善宽容,他只是很清楚那位二少爷在无情无心的同时,却也是个极其任性之人,只要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么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善恶正邪、荣辱忠奸,又有什么是被他看在过眼里,世间一切或许于他而言全无所谓,但凡碍了他的眼,翻手之间,飞灰湮灭。
而现在,即使心有不甘,但是事实上却无法否认,无论是籍籍无名的卫七还是自己这个名动武林的木三少,都未曾被那位二少爷放在眼中,心中纵有千般不快,此时却也发不得脾气。
能在这纷乱的江湖中活得肆意而潇洒,木烨霖自然拥有着傲视群雄的资本,不管是自身的实力还是身后的背景,但是,在没有真正的摸清那位二少爷的底牌之前,木烨霖终究不能将其等闲视之,作为这少有的令他感受的威胁的存在,木烨霖自然愿意花下更大、更多的心力,他期待着最后的结局。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木烨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为挚友担心的好友般,细致入微地询问着各色的问题,而卫七也尽责的一一回复,没有丝毫不耐,在这样看似寻常不过的交谈中,木烨霖和卫七再一次交换了彼此的信息,在这过程中就算是那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侍从也未听出任何异常。
直至抵达客院安排好一应事宜,那侍从才向着卫七和木烨霖执礼告退。
待到侍从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卫七对着屋中候着的下人们挥了挥手:“你们也先下去吧。”
“是,小的/奴婢告退。”
一时间,在这间屋中只余下木烨霖和卫七这主仆二人四目相对,却寂静无语。
最后先动的是已经完全放弃了的卫七,到了这般田地,他也不指望能瞒得了主人了,只见他低下头去,单膝跪地,对着木烨霖恭敬地说道:“属下卫七,参见主上。”
当再一次真实的跪倒在主上的身前,卫七的心中是平静的,寂静的环境将窗外的几缕气息清晰地传递到了卫七的耳中,那是他生死相伴的兄弟。
“起来吧。”虽然知道身边的人忧心于卫七,但依着卫七现在的表现,很显然其中定有不妥,因为知道事情有异,所以木烨霖当下便没有回应暗处那在刹那间明显有些粗重了的呼吸,只是淡淡地看着身前的卫七。
“是,主上。”事已至此,再无挽回的余地,卫七倒也看得开了,既然主上已经牵涉了进来,那么他也只有尽己所能地让主上了解现在的情形。
木烨霖看着自己身前的卫七,但见他此时显露出的脸庞上血气充盈,便知其应无大碍,再见之时,身前之人绝无他们先前想象中的羸弱颓败,更甚者,从卫七的吐纳呼吸中还能清楚地知晓,在这分别的短短时日里,修为精进了不少,不,应该说是有着脱胎换骨之奇,惊煞旁人!
对此,木烨霖最先想到的自然就是那位神秘的东方二少爷,也只有他才能拥有这样骇人的手段。
踱步来到圆桌旁在一张凳子上坐下,单手撑着下颚,缓声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落到那位二少爷的手里的?”
卫七跟在木烨霖的身边许久,自然清楚自家主上的脾气,喜怒哀乐自也能摸到些许,看来直到此刻,主上对于自己现任的主人定当是另眼相看,而且很是上心,不过诧一听到那个满含趣味的称呼,卫七身子一僵,心中默默哀嚎,他实在是不敢想象此时应当也同样听到了的那位会是何种表情。
暗中收回有些抽搐的嘴角,卫七回道:“属下一时不慎,令敌发现了踪迹,被废去内力后,发卖到了牙行,最后属下被前去挑人的东方公子买了去。”
听到卫七曾经被人废去了内力充作奴隶,木烨霖的眼中闪过一缕杀机:“现在身子可有不妥?”
凭借着现在的修为,卫七自然能轻易的感受到窗外骤然紊乱的气息和主上周身的冷凝,眼中自然生出了一阵暖意,赶忙说道:“属下现今已然无碍。”
静静地凝视了卫七片刻之后,木烨霖才缓缓的收回了视线,现在的卫七看上去的确好得很,于是,他也有了闲心去理会其他的事情。
“你这些日子被那位二少爷安置在了何处?”
“东方少爷并未将属下带回东方府,而是在城郊置办了一座小院,就在此处以北。”卫七对于主上的问话并没有任何迟疑,这未尝不是卫七对于隐月的一种小心试探,他需要知道何处才是主人的底线。
木烨霖暗了暗眼神,声音中也带出了一丝低沉:“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卫七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却是皱了皱眉头,神色间带着些许的犹疑,并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主人是否清楚他和主上的关系,因此在最后还是不确定的说道:“属下……属下也不知。”
而对面的木烨霖似是早就料到了卫七的回答一般,面上没有任何不快的神情,就他对于那位二少爷的了解,应当是不知道的,其实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怕是也不会在意吧。
“主上,其实……”卫七有些迟疑的张了张嘴,不知是否应当告知主上,当他们同处于这间屋子开始,自己和主上的关系就已经清清楚楚的暴露在了主人的眼中。
“你在顾虑什么?”木烨霖再一次转头看向卫七,他很自信就算没有卫一他们,自己也能知晓是否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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