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邓霖有些不可置信。
“邓叔叔,其实,这也只是我和娘的猜测而已,我们根本就不确定红玉堂上是否真的有内奸。我只是好奇,这个聂红娘对于我的事情,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甚至还弄去了我的画像。他肯定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嫁给那个天火城的少公子,才敢过来故意提亲、挑拨离间。否则我如果真的嫁了,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到时候我们两家更加的牢不可固的话,韩绍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一个外人,怎么会把我的脾气秉性,还有我娘的做事风格拿捏的如此精准,所以我才猜测是不是红玉堂里出了内奸。因此我才做了许多的假密信,在场的每个叔叔伯伯都发了一张、都演了一遍戏。我多么希望是自己多虑了,多么希望千颜峰上,没有一个人会出卖红玉堂······”
邓霖恍然大悟,淡然一笑,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演戏演的如此天衣无缝,竟是因为你们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我,呵呵,我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有派任何人跟踪监视你们,所以邓叔叔你才放下了警惕,可你却没有想到,霓裳我已经在这个聂红娘的头顶,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啦!”
“小姐受苦了!请受邓霖一拜!”他本是红玉霓裳的长辈,但此时,他却眼角含泪,竟然向霓裳单膝跪地、作揖致歉。
“邓叔叔······”红玉霓裳鼓着嘴,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苦来迪罗厉声喝道:“姓邓的,我且问你,上次苍县之争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苍县县侯是你的生死之交!结果此人,就是死在了圣手苑的手里,如今,你却帮着仇人,是何道理?”
红玉素梅此时也说道:“是啊邓兄,你知道这密信之中,为何不真的写上一些应敌方略吗?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韩绍弥的为人,你我都清楚的很,他生性多疑,自利武断。你投靠于他,他反过来还要猜忌你是不是别有所图。所以我猜,不管是谁投了韩绍弥,只要这信封之上有我的笔迹,那人都不敢私自拆开,也只有当着聂红郎的面,才敢真正的看此密信了。邓兄如此卑微,素梅替你不值啊!像韩绍弥那样的人,你为何反叛红玉堂也要效忠于他呢?”
“因为······因为韩冰啸一日不死,我就寝食难安!因为东北荒一日未定,我就心急如焚!”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听着邓霖宛如撕心裂肺一般的咆哮着。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不在甄阳城里当官了吗?因为我的妻子!我的女儿!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这倒是从未听他说起过。
“那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和妻女本在家里其乐融融。谁知阴风一掠,家里出现了一个脸色惨白、唇目皆黑的人,活像是阎罗殿里走出来的白无常,他将我一掌掀飞,顿时令我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凄厉的叫声惊醒,我浑身颤抖,疼的仿佛骨头都碎了一样,动弹不得。我迷蒙之中睁开了双眼,我看到,我······我看到······”他哽咽着,双眼之中仿佛回到了那一夜,仇恨、惊恐、无助、战栗、绝望。
“我看到了,那个畜生,正在奸污我的妻子!我拼命的想叫喊,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我趴在那里,蜷缩着,浑身是血,像一条被打瘸腿的狗一样,我真的宁愿那个时候,一死了之!后来······他把我妻女打晕了过去,一手一个,提起就走。他可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已经醒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道:韩冰啸大人可真是目光如炬啊,只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个女子都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纯阳体质的女人。这才提拔此人为官,专门给那些王侯将相的公子爷教课。啧啧,这可是个美差啊,想必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留在甄阳城,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还差两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男人,也不知道陈皑那个娘娘腔,那边事办的怎么样了······没想到,这赤悬神珠居然要以条件如此苛刻的活人为引,主上有了它的辅助,修为自然是独步天下,无人可敌啦!只可惜每个月,都要有人死于非命喽,嘿嘿嘿······”
邓霖学着那人的样子,神情可怖,似乎变的有些疯癫。
“罪魁祸首,血海深仇······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他韩冰啸?!!哈哈哈······可又能如何呢?我邓霖,没有那个本事,哈哈哈!”他笑着,也哭着。
“所以,我就弃官不做,投奔了我的故友,也就是苍县的县侯林如之。老林他告诉我,红玉堂是韩冰啸的大敌,处处与他作对,我这才加入了红玉堂,倾尽心血。想着,有一天,红玉堂能够称霸东北荒,与韩冰啸周旋到底!不死不休!可是······天不由我啊,圣手苑与我们缠斗多年,始终无法将其吞并。我曾经数次提议,攻袭纣城,可堂主却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不忍心因二人相斗而导致苍生颠沛、百姓流离!所以,迟迟不肯与之决一死战!难道······难道其他的百姓重要,我邓霖,大仇未报,就不重要了嘛?!!十多年了,我邓霖如今,如今四十有六!年近半百!还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啊!?我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现如今,东荒的战事愈加胶着,韩冰啸不断增兵,宾坚王已有战败之势、苦苦支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等韩冰啸若是成功镇压了东荒的叛乱,我们再想与他为敌,则难上加难啦!我没有办法,我白天装作若无其事,实际晚上却夜夜梦魇!痛不欲生!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突然长眠不醒、与世长辞。我只希望,在我闭眼之时,能给韩冰啸哪怕造成那么一小点的困扰,我也要让他知道,我邓霖!不是好惹的!!”
红玉素梅这才想起来,确实邓霖数年来曾经多次提议铲除圣手苑。
但双方实力相差无几,一旦冒然开战,胜负难料不说,还会给周围几座城池的百姓带来恶劣的影响,所以,都被她驳回了。
她不知道邓霖居然有这样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顿时百感交集,心中很不是滋味。
邓霖转过身来,冲着红玉素梅说道:“我知道,韩冰啸神功盖世、难逢敌手。可即便如此,几个月前,您还是义无反顾的策划并参与了琼城刺杀之事,我虽不敢奢求您能够手刃此贼,但您的大恩大德、您的义薄云天,邓霖永远记在心里,此生此世绝不敢忘;我也知道,您宅心仁厚,韩绍弥与您相比,就是粪土,就是蛆虫!可是······这条蛆虫,是个有野心的蛆虫,他会为了得到整个东北荒而不择手段!我这么做,对不起您,对不起红玉堂的诸位兄弟,更对不起死在了苍县的老林!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若继续呆在红玉堂,十年?百年?我都未必报得了仇。可我要是做了韩绍弥的内应,两年之内,我便可以帮韩绍弥将红玉堂收之麾下!之后,两路大军一个攻取鹰渊城,一个攻取邝城,至于谊城、天火城之辈,犹如墙头之草,自会来降!瞬息之间,便可以囊括大半个东北荒!到那个时候,韩冰啸的帅案上,就会堆满了数不清的书文。上面写着,哈哈哈······上面写着:叛贼邓霖,我的大名!哈哈哈······倘是如此,我邓霖,死,也无憾了。”
红玉堂的群雄见他这个半痴半狂、蹉跎郁郁的样子,均是唏嘘不已,也不忍再继续责骂了。
邓霖继续说道:“我今日,将憋了半辈子的话,一吐为快了。如今,深知自己犯了大错,就算有一万个理由,就算众位兄弟们肯不计前嫌,可在我邓霖这儿,在我这个副堂主兼执法堂堂主这儿,我早已经,罪无可恕了!我只有,最后一事相求······”
“何事?”红玉素梅道。
“只求邓某死后,还能将我的尸骨埋在这里,我邓霖,生,没有做够红玉堂的人,死,必将长眠千颜峰,再不相离!!!”说罢,他忽然从袖口中拿出一把匕首,自刎而亡!
“邓兄······唉,你这,又是何必呢······”众人来不及反应,见他此时已经魂归九泉,又是不忍,又是无奈,又是感叹。
红玉素梅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对窦三寇说道:“窦兄弟,劳烦你安排下去,准备最好的棺木,我们将邓兄按照红玉堂的最高礼节,厚葬于千颜峰的竹林。”
“是!”窦三寇说道。
待众人将邓霖的尸首抬下去之后,红玉素梅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来,一言不发的盯着墙角的聂红郎。
红玉素梅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和威压,立即让他瘫倒在地,他求饶道:“堂主,不关我的事啊堂主,您别杀我,别杀我······”
“哼!杀你的确脏了我的手,但你挑唆是非,言行奸恶,你这种人,不配上我们千颜峰!”她右手一指,碧绿色的真气“啾”的一下正打在他的咽喉之上,疼的他顿时在地上打起滚来。
聂红郎干呕不止,再想求饶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呜呜啊啊”了半天,却沙哑无比、含糊不清,似乎再也无法正常说话了。
紧接着,红玉素梅由指变掌,一个手刀,碧绿色的真气再次削了过去,“嗤咔”一声,将聂红郎的右臂整个斩断!!
杀猪般的动静传来,聂红郎疼的浑身抽搐不止。
“听说你聂红郎是个左撇子,今日,就留你一臂,略施惩戒。滚回去以后,告诉韩绍弥,我红玉堂与圣手苑,正式开战!让他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