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像是在问自己,“这个幸子是一个,而你,怀瑾,如果你也是假的,‘雏菊’还算绝密吗?”
“三浦,我说过,你不信我我可以理解,但请你好好疗伤,再与你的组织联系,确定我的身份。”
“怀瑾,我好像不想再等了,你看,我在这个村子里等了整整两年,如今,等来了你,我也算满足了。”
“你的伤是幸子所为吗?”
三浦微微笑了,“她拿到了东西,连气都不容我喘一口就对我开了枪,”说着掀开了那件早被鲜血浸红的外套,露出肋骨处的枪伤,“幸好她的枪法不太准,没有打中我的心脏,她以为我死了,便扬长而去,刚走到门口,就被我的子弹召唤回来了。”
“三浦,你对她竟毫无防备吗?”
三浦听了这话竟笑出声来,“开门的那一刻,我就认出她了,我的同乡,不是么?可惜她的眼力不好,没有认出我来。”
怀瑾安静地看着他,她有些后怕,幸好事出有变,没有让真纪过来,三浦就算不是艺妓馆的常客,在玄几年,也定熟悉真纪的面孔。
“我没有揭穿她,”三浦接着说道,“只是,我给了她一份假的‘雏菊’。怀瑾,你倒是帮我分析分析,幸子是哪方面的人?”
“这么看应该是晦国军部。”
“确实,所有人都会这么猜,可是你别忘了,我也是军部的人,如果说军部不想让‘雏菊’落入美国人手中,用得着绕这么大的弯子吗?如果她是军部的人,见了我,完全可以向我说明身份,然后带着‘雏菊’远走高飞。”
怀瑾一时也陷入了矛盾之中,原先她只一心猜想,幸子是军部或者美方派去的诱饵,想要把暗中跟随的敌人钓出,却没想到,她也是玩真的。
“我的生命,就要到尽头了……”三浦突然间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好像他不再在意之前的话题了,他看着怀瑾,眼中生出一种留恋来。
“如果你让我救你,也许还有转机。”
“怀瑾,我想问你一件事,请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告诉我实话。”
他要问自己的真实身份吗?这叫什么?苦肉计?怀瑾几乎就要怜悯起眼前的这个人了。
“你问吧。”
“如果我不是晦国人,如果我不是军部的人,如果我……追求你,你会考虑我吗?”
怀瑾目中射出一丝讶异来,但很快,她稳了稳心绪,将死之人,在乎的事情也许和自己完全不同了。
“会吗?”三浦又问了一遍。
“不会。”
三浦沉默了,整栋屋舍都沉默了,好似沉默本是它的常态一般自然。
“好,谢谢你告诉我实话。”三浦终于开口了。
怀瑾看着他,她的心里在想别的事,董知瑜还在外面,既然幸子不是什么诱饵,她是单枪匹马过来的吗?她还有同党吗?真正的BlackC又在哪里?
“你拿到了‘雏菊’,会怎么办?”三浦又问道。
“把它交给我的老板,美国人。”
“你应该知道‘雏菊’是关于什么的。”
“大致知道。”
“如此你还要将它交给美国人吗?怀瑾,你可是韬国人。”
“总比给晦国人让他们毁灭我们的后代好。三浦,你和我,都是工具,工具是别人手中的,我们选择了那只手之后,只有服从,没有主观意识。”
三浦垂下头,久久没有声音。
“三浦……”怀瑾唤了一声,还没有拿到“雏菊”,他不能死。
仿佛听见了这声召唤,三浦复又抬起头来,“这柜子下面有个地盖,你将它掀开,会看到一截楼梯,楼梯通往地下室,到了地下室后,进左手边那个房间,记住,左手边,”三浦说到这里嘴角浮上一丝笑意,“那里有几座标本,猴子、猫头鹰、狼、狐狸、狸猫……‘雏菊’,就在狸猫的肚子里。”
怀瑾看着三浦,他看上去比前一刻更虚弱了,真不知道等自己从地窖走上来时他是否依旧活着,怀瑾冲他点了点头,“我去取了就来,你坚持住。”
地窖里亮着一盏煤油灯,却更显阴森诡异,下去后左右两道门,怀瑾推开左手边那道,眼下快些拿到“雏菊”最为要紧。
屋里扑面而来的异味,伴随着腐朽的气息,像一座坟墓。
怀瑾举起煤油灯,一座座兽类的标本阴森邪气,或站或立于台上,即便知道是标本,也不禁打起寒颤。她找到狸猫,将煤油灯搁置桌上,拿起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它的肚皮。
硬邦邦的干皮被拉开,怀瑾伸手摸了摸,摸到一只手掌大的盒子。
她将这盒子带上去,三浦依旧那么坐着,脑袋低低地垂着。
“你回来了。”三浦的声音愕地响起,本是低而轻的,怀瑾的心脏却猛地跳了一拍,她以为他死了。
“你的任务完成了,走吧。”三浦又说道。
“你呢?”
“我?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三浦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怀瑾,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怀瑾将他看了一会儿,半晌,“谢谢。”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瑜儿,我来了。
身后却传来轻微的“咔嚓”声,怀瑾周身的肌肉随着那轻轻的一声愕然绷紧,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她停下脚步。
“不要回头,”三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看着你的脸杀死你。”
“三浦……”怀瑾定在那里,不能动弹。
“怀瑾,你也不是BlackC。”
“为什么?”
“BlackC和我有约,在她拿到‘雏菊’后,会从我这里拿走一样东西,作为她上缴‘雏菊’时的证明。幸子没有跟我要,你,也没跟我要。你俩的情报都不完整,也难怪,这是我们换了频率后缀加的一条。”
怀瑾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是,瑜儿还在外面,她能跑得掉吗?
“怀瑾,无论你的身份如何,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是幸福的。”
“三浦,有什么是可以交换的吗?”
身后传来三浦的笑声,他大约只剩一口气了,连笑声都像簌簌下落的枯叶一般瘆人。
“如果我不是这般光景,还真可以,可眼下,你只能陪我死了。”
屋中不再有声音,气压犹如张开的弓弦,一秒,两秒,怀瑾头皮发麻,不知什么时候便要听到打穿自己的枪声……
嘭!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