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凛澈故意将那句‘朕’加重了语气。
段昶梓却似铁了心,眸底一道锋芒一纵而逝。
蓝月仪脸色微变,神色不安的侧过头,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三,仗着男人撑腰来寻原配麻烦的,无论什么理由,自己的身份终究是不光彩的,之前那么多年未接受段昶梓也是这个坎过不去,直接触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今日如果对方不是薛萦纡,自己打死也不会来的。
察觉到蓝月仪有退缩之意,段昶梓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脸色更冷了三分,视线直接迎向一身尼姑服的薛萦纡,开口只淡淡的说了三个字:“回来了?!”
“阿弥陀佛--”薛太后缓步上前,双手合十于胸前,冲段昶梓欠身便要相跪--
段凛澈伸手要拦,却被薛太后用力甩开,薛太后眸子里的坚定和警告让段凛澈伸出的手顿住了半空。
蓝月仪上前阻止也被薛太后推开。
“民女薛萦纡叩见太上皇、叩见娘娘!”薛太后跪地欠身道。
薛太后要跪时,周围便是再多的人,也在这一刻静若虚谷,听闻薛太后的自称和参拜,周围提着心的大臣们都松了口气。
薛太后带发修行,却自称民女,很显然,先一步便是要撇开和太上皇的关系了,只要薛太后能撇的开这一点,再多的不妥和尴尬也会迎刃而解,只是以皇上的孝心怎么会允许将来薛太后不能入皇陵,以太后之封殡葬?!
蓝月仪紧忙侧身让开薛太后的跪拜,声音焦急:“受不得!”侧头看向段昶梓,眸子里带着一份不安和请求。
段昶梓稳站于薛太后身前,深蓝色的长袍衣袂处的银丝绣飞龙垂在薛太后身前,低头看着薛太后片刻,才开口道:“起来吧!”
蓝月仪紧忙上前扶起薛太后,低声道:“萦纡,你这是何必!”
段昶梓不去看段凛澈带着怒意的双眸,直视着薛萦纡,许久眼底的锋芒才缓缓回落:“这一跪,你我算是两清了。”
薛太后闻言面色一松,似乎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多谢太上皇开恩!”
蓝月仪侧头不解的看着段昶梓,见段昶梓没有要解释的一丝,随即甩开他的手,上前拉住薛贵妃的手道:“一直没来得及谢你的救命之恩,当年若非萦纡你相助,我第一次入宫便难以活着出宫的!”
蓝月仪说完便要行礼,薛太后紧忙一把拉住,随即开口道:“若非如此,何以所有害你的家族都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唯有我永安侯府仍得以在太上皇眼皮底下苟活着。”
蓝月仪一愣,段凛澈和苏紫衣也随即吃惊的对视一眼,薛太后的话虽不多,可很显然透露了一个信息,当年害蓝月仪的人,永安侯府也有份,之所以别的府邸都被段昶梓先后处置了,独独留下了永安侯府,就是因为薛太后当初救了蓝月仪一命。
段昶梓讽刺的一笑,视线在段凛澈脸上快速的扫过,看向薛太后时接着道:“你救了月仪一命,我放过你的家人,早已经相抵!你今日一跪,是还我冯冠山上四年囚困!”
段昶梓说完拉起蓝月仪的手,瞧着她眼里的不解和责怪,凝眉无奈的一叹开口道:“你只要记住,你这辈子只欠我的,除此之外,谁都不欠!”
说完,段昶梓侧头再次看了段凛澈一眼,随即拂袖转身,广袖甩出一道凌厉!
一回到御书房,段凛澈便开口道:“带段必过来见朕!”
居然凭空而出,应声而退,片刻功夫,便带着段必进了御书房。
四年前一别,今天是第一次召见段必,自安排段必保护段昶梓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之前论功行赏时,他推脱身体受残不能见驾,一推就是四年。
段必依旧一脸冷峻,只是眉目见多了些不得志的清愁,单手不自觉的扶着右腿,一步一瘸的走了进来,跪拜时带着身形不稳的踉跄:“叩见皇上,罪臣身形有失,恐扰圣驾,请皇上恕罪。”
段凛澈眯着凤眸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单肘支着雕飞龙的案桌子,视线落在段必脸上如翻滚的暗涌带着冷冽的锋芒,抬手时扫过龙案上的奏折,奏折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怎么将朕的父皇救出冯冠山的?”
段凛澈开口问时,冰冷的语调带出周围一阵寒意,饶是麒麟卫都统出身的段必,心头也不由的轻颤了一下。
段必俯身叩首道:“启禀皇上,臣奉皇上之命保护太上皇安危,在南贺国主将太上皇押至冯冠山时,臣和十几个麒麟卫一直暗中跟随,几次都有机会将太上皇救走,可太上皇因为蓝娘娘仍落在南贺国主手里而执意不肯离开,直到南贺国主用解药控制主了蓝娘娘,才将蓝娘娘送到了太上皇身边,臣本想着找机会将太上皇和蓝娘娘一并救出来,可是”
段必说到这,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和伤痛,语调也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一下:“永安侯派了暗卫到冯冠山,以皇上的名义让臣等杀掉太上皇,确保大夏朝朝政统一、皇室无二主,可臣领的皇命是保护太上皇的安危,自不能从命!可再好的防务也架不住敌我不分的攻击,在南贺国护卫和永安侯府暗卫的一起攻击下,十几个麒麟卫到最后就剩下了臣一人。”
想起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死时的惨状,段必声线发紧,用力咳了几下才接着道:“幸而不辱使命,在南贺国主炸掉断桥时救下了太上皇和蓝娘娘,直到麒麟卫再次入山才护着太上皇下了山。”
随着段必的话,段凛澈的眉头越锁越紧,段必这番话说的虽简单,可段凛澈能想象到那十几个麒麟卫死的有多冤枉,那四年,段必必然活的比个野人还不如:“为什么不告诉朕?!”
段必抬头看了段凛澈一眼,随即开口道:“回皇上,太上皇不让属下说!”
“原来怀疑朕了?!”段凛澈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声音似自牙缝里挤出来的。
段必闻言身子俯的更低,眸子里带着犹豫,许久才再次开口道:“皇上,臣不能对皇上有所隐瞒,也不能违抗太上皇的命令,所以臣”
“所以你就伤了自己的腿,回避这件事?!一避就是四年?”段凛澈冷冽的视线落在段必脸上,随即站起身子绕过龙案驻足在段必面前,自上而下的俯瞰着他,声音一点一滴的冷入骨头里:“今日为什么又说了?”
段必仰头看向段凛澈:“皇上若问,无论什么时候臣都会据实以告,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
“你在怪朕没有及早过问你‘自残’的原因了?”段凛澈说完抬脚踹在段必胸口,衣袂落,段必吐血倒于地。
段必拭去嘴角的鲜血,仍旧艰难的抬起右腿跪姿端正的坦然道:“臣不敢,太上皇怀疑皇上弑父以保江山社稷之安稳,臣也如此,所以不敢坏皇上之大事!”
以自残蛰伏在太上皇身边,只要确定皇上真有弑父的心,无须别人动手!这就是段必,执着、忠心却不盲目。
段凛澈抬起的脚顿在段必胸前,目光对上段必执着而坚定的双眸,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秦天冠!
第一次见秦天冠时,他的眸光也是如此,坚定而执着,同样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他却总能在执行命令之中把握自己的原则,必要时带着将在外不受军令的反击,面相斯文,骨子里却沸腾着不驯的热血。
“滚--”段凛澈收脚、甩袖、负手而立:“着聂轻尘看看他的腿,治好了去边关领兵杀敌,不杀光进犯之敌不用回京了!”
段必惊讶的抬起头,本以为今日领的必是死罪,却不想:“臣,臣谢主隆恩”
段必退下后,段凛澈转身再次回到龙案前:“宣永安侯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