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金丝柳低垂,在金水湖里点出了圈圈涟漪,湖的那一面却有接天莲叶,中间挑出了几朵粉色荷花,叫人看着赏心悦目。微风轻送,从湖面上颤过一条波纹,绵延着如水中的箭一般飞了过来,站在湖边的几位贵女看着那条影子,一边惊叫着笑个不停,一边说着闲话,眼角还不时的往慕媛这边看了过来。
“我瞧着那慕贵人长得也就那模样,怎么皇上那般宠爱她。”一个不屑的撇了撇嘴,轻轻摇了摇扇子:“我觉得我们中随便找了谁也比她美貌。”
旁边一人笑着推了她一把:“也就你这般说,我们可没你那心性儿,皇上到时候定然会是指了你留下来呢。”
那贵女猛的被推了下,几乎没站稳,差点要跌到金水湖里边去,她站定了身子朝外边挪了几步,捂着胸口直喘气:“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旁边众人都哄笑了起来:“谁敢故意推你,你可马上就要成贵人娘娘了,我们哪有这样的胆子呢。”
正在说得欢快,就见几个内侍走了过来,招呼着贵女们聚集在一起,拿出一卷黄綾来。众位贵女看了,心中都是欢喜,知道定是皇上要留人在宫里了。就听那内侍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却是皇上指了光禄大夫家小姐给威远伯慕熙为正妻。
静心听完这道圣旨,贵女们巴巴的望着,想听皇上接下来会指了哪些人留在宫里,不料那位内侍笑容满面道:“各位小姐们也辛苦了大半日,咱家这就领你们去宫门处,送你们上马车回府罢。”
话说到这份上,贵女们心里终于明白,原来喊她们进宫是要给慕贵人兄长指婚的,回头看了看坐在慕贵人身边的慕熙,顷刻间觉得他生得实在风姿艳质,为何就忽略了他。那钱雪风,可不是厚着脸皮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被指了婚,早知如此,自己也该上去和他攀谈几句的。这位慕贵人的兄长,因着妹妹的缘故,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三等威远伯,家中又已经没了父母,自己嫁过去便是掌管府中中馈,稳稳当当的做主母,这可真是一桩合意的婚事,不少贵女们回去的途中都怅然若失,只恨家里长辈会错了皇上的意。
赫连睿赐了一座宅子给慕熙,封了他三等伯,然后又赐了个官给他,拨了黄金三千两让他去筹备婚事,慕媛知道了直跺脚:“皇上,你太浪费了些,不是说大虞国库不丰盈,怎么能这样胡乱花费呢。”
赫连睿笑着望了慕媛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他是你兄长,自然想让他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些。”
“不必如此铺张浪费。”慕媛正色道:“蓝灵,你拿了腰牌出宫去和我兄长说一声,叫他将退四千两回来。”转脸看了看赫连睿,她忧心忡忡道:“皇上,你若再是这般下去,人家都会说我祸国殃民了。况且大虞现儿还真不够皇上乱花的,臣妾这些日子想了不少主意,皇上可以拿去与各位大臣商议看看,是否可行。”
“媛儿想的肯定错不了,快拿来给我看看。”赫连睿把慕熙的事情丢到了一旁,拉住她的手便往内室走:“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慕媛从内室里边取出几页纸来交给赫连睿:“皇上,我暂时想了这三个办法,但是只要这办法能真正实施,自然会让大虞国泰民安。”
赫连睿拿着那几张纸翻了翻,看着看着,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来:“媛儿,你真是聪明,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了?”
慕媛抿嘴一笑,伸手拿着剪子将那灯花剪去,屋子里顿时亮堂了不少。她背对着赫连睿,纤细的身子格外曼妙,就听她轻声说:“你是皇上,我自然要为你分忧解难,让你成为大虞的一代明君。”
赫连睿从背后抱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低头亲吻住她的脸颊,深有感概的说道:“媛儿,我真幸运,此生能遇到你。”
第二日朝会后他喊了张延之,路昭和几位光禄大夫去了文心殿,大家见着皇上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他们商议什么事情。跨进文心殿,便见着慕贵人端坐在右边,段大夫的眉毛立时便拧了起来,正准备开口说话,旁边的纳西大夫伸手拉了拉他,示意他闭嘴不语。钱大夫突然想到自己家的孙女要嫁给慕贵人弟弟这码子事情来,不由得又将那两条眉毛舒展了些,尽量不往慕媛的那个方向看,可心里却梗着什么似的,浑身不得劲,一点都不舒服。
赫连睿将慕媛交给他的那几页策论交给了张延之:“太师,你们看,这几项提议如何?”
张延之路昭等人拿着策论仔细的看了看开首一页,大家都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赫连睿,段大夫更是激动,满脸通红,对着赫连睿道:“皇上,这策论是谁呈递上来的?此人有大才,皇上定要重用才是。”
赫连睿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此时张延之却抢着开口说话了:“皇上,若是老臣没有弄错,这是慕贵人的笔迹。”
他这话一说出口,文心殿几位文臣都愣住了,张延之乃是帝师,皇上幼时读书,身边有一位慕春衣给他做贴身宫女,所以张延之自然识得慕贵人的字,可这策论真是出于慕贵人之手?众人朝慕媛看了过去,眼中皆是不相信的神色。
赫连睿哈哈大笑,指着张延之道:“太师,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媛”看了一眼段大夫,他怏怏的改口道:“这是不是出自慕贵人之手。”
张延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皇上,老臣说句僭越的话,论起聪明来,你真不及慕贵人。”
段大夫不满的看了一眼张延之,大声叱喝道:“太师,你太大胆了,怎敢非议皇上!”说着手捧朝笏向赫连睿行了个半礼:“皇上,张延之应罚俸半年,竟敢非议当朝天子。”
赫连睿摆摆手道:“这不是非议,乃是实情。这策论真是出自于慕贵人手,今日朕召你们过来,便是讨论这法令的可行性。慕贵人,你先来和众位大人说说罢。”
慕媛笑盈盈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众位大臣们行了一礼:“既然皇上要我来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暂且说上几句抛砖引玉,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正,尽量将这几项法令完善些。”
慕媛的策论里写了这么几条,第一便是废去宗主督护制,慕媛已经想了很久,这实在是弊端很大的制度,因为这督护之制,民多隐冒,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大虞少了不少赋税收入,所以国库才会空虚,而那盈余的钱财却流入了那些宗主们的仓库。
所谓宗主,是大虞建国前,北方混战不休,汉族世家大族与地方豪强通过作坞自保的方式而成为坞主或壁帅,一个坞壁里往往有数百家、上千家,乃至万家农户来依附以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些人均成为他们的私家人口。这些豪强便被称做宗主,依附于他们的各类农民则是宗主的包荫户。
大虞统一之初,只是消灭了一些敌对政权,为了稳定统治,便于征徭征税,于是就对于宗主采取了妥协政策,承认宗主对于包荫户的控制和奴役,并且以世家大族为宗主,督护百姓,于是形成宗主督护制。
“可是大虞建朝至今已有一百六十余年,我朝兵力大为增加,由于政令得当,不少宗主的势力已经远远没有那么强大,即算是大虞境内最大的宗主,也不过数千人为佃户,我觉得这正是废除此制度的良机。”慕媛望了一眼张延之等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容否决的神色来:“众位大人以为呢?”
路昭用朝笏拍了拍手臂,应声站了出来:“皇上,我觉得慕贵人言之有理。彼时太祖皇上之所以施行宗主督护制,乃是国力所限,今日我大虞有精兵百万,大军过境,势如破竹,有哪家宗主能抵抗得了?不如痛下一刀,将这甬阻切去。”
其余文臣们也皆连连点头,表示赞成路昭的话,慕媛笑道:“能避免用兵便可避免,我在后边提出的三长制和均田制,各位大人觉得如何呢?”
大家听说慕贵人还想了办法,不用兵刃相见便可以解决了难题,心中自然高兴,赶紧往下边看了过去:五家为邻,设一邻长;五邻为里,设一里长;五里为党,设一党长。大虞将掌握的土地分配给农夫,农夫们必须交纳租税,还要服徭役和兵役,实际上这只是将他们从宗主的佃户变成了大虞的佃户而已。
三长制与均田制相辅而行,三长的职责是检查户口,征收租调,征发兵役与徭役,为了避免宗主们有意见,这三长还是从大族豪强中产生,他们不仅本人可以享受免予征戍的特权,而且亲属中也有一至三人可以得到同样待遇,这样便尽量化解了矛盾,若是再不服气的,那便没有客气,只能给他们扔下一个字:打,若是自信自己能抵挡大虞精兵强将,那便可放马过来。
看过慕媛的策论,臣子们都是一片赞誉之声,就连段大夫望着慕媛的眼神都不同了些:“皇上看重慕贵人果然有他的道理。”他低声对身边的纳西大夫说道,可半天也没得到一句回答,抬眼再看,纳西大夫的脸色甚是不虞。段大夫搔了搔头,这才想到纳西大夫的女儿不就是后宫的纳西椒房吗。
第一百四十章
废除宗主督护和推行三长制与均田制制经过文心殿的讨论终于定了下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