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她的名字时,他做了个鬼脸。我想不出为什么。“艾思梅告诉我,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只要我肯留下来。”他宠溺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我一直在偷听所有和你说话的人的想法。我很震惊,你居然遵守了诺言。我根本无法理解你。但我知道我不能和你再有任何牵连了。我竭尽全力,尽可能地远离你。可每一天你的肌肤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你的呼吸,你的头发这一切都像第一天那样深深地撼动着我。”
他又一次对上了我的眼睛,他的眼神温柔得惊人。
“而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继续说道。“我确实有所改进。虽然最初我暴露了我们所有人的真面目,虽然此时,此地——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我还是有可能伤害你。”
我的人类本能让我不得不问道:“为什么?”
“伊莎贝拉。”他仔细地拼读出我的全名,然后开玩笑地用他空着的手弄乱了我的头发。他不经意的触碰让一阵震撼传遍了我的全身。“贝拉,如果我伤害了你,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你不知道这将会怎样地折磨着我。”他垂下头,再次羞愧起来。“只要想到你将变得僵硬,苍白,冰冷再也看不到你羞怯的红晕,再也看不到当你看穿我的伪装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直觉这一切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他抬起那双明亮的,充满歉意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眸。“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了。至少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们的对话居然急转直下走到了这个方向上。刚才我们还在讨论着那个愉快的关于我迫在眉睫的死亡的话题,现在我们竟然在相互告白了。他等待着,尽管我低着头开始研究我们之间相握的手,我知道他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我。“你已经知道我的感觉了,当然,”我最终说道。“我就在这里这,大致翻译过来的话,是指我宁愿死,也不愿离开你。”我皱起眉。“我是个傻瓜。”
“你确实是个傻瓜。”他赞同地大笑起来。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然后我也大笑起来。我们一起为这种白痴的,全无可能的行径大笑了许久。
“那么,狮子爱上了绵羊”他喃喃低语道。我看向别处,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因为我被这句话震撼了。
“多么愚蠢的绵羊。”我叹息着说。
“多么病态的,嗜好受虐的狮子。”他凝望着那片幽暗的森林,许久许久,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他沉浸其中。
“为什么?”我开了口,但又停住了,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看着我,笑了,阳光闪耀在他的脸上,他的齿间。
“怎么了?”
“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开。”
他的笑容消失了。“你知道为什么。”
“不,我是说,更确切些,我做错了什么?我得提高警惕,你知道,所以我最好开始了解我不应该做什么。这个,比方说”——我轻抚着他的手背——“似乎没问题。”
他又笑了起来:“你什么也没做错,贝拉。这是我的错。”
“可我想要帮上忙,如果我可以的话,不让情况变得对你来说更难熬。”
“嗯”他沉思了片刻。“这只取决于你离我多近。大多数人类都会本能地躲开我们,被我们的异己性排斥着我不希望你靠得太近。还有你的喉咙的味道。”他突然停下来,想看看自己是否吓到我了。
“好吧,那么,”我轻率地说道,试图缓和忽然紧绷起来的气氛。我收起下巴。“不让喉咙露出来。”
这起作用了。他大笑起来:“不,真的,这比别的任何事都要更惊人。”
他抬起那只闲着的手,温柔地放到我的脖子上。我僵直地坐在那里,他的触碰带来的寒意是一种本能的警告——警告我应该感到恐惧。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但是,却有另一种感觉
“你看,”他说着“好极了。”
我的血液在奔涌着,我真希望我能让它平静下来,我能感觉到,这会让每件事都更糟——我的脉搏在血管里砰砰作响。当然他能听见这一切。
“你脸颊上的红晕太可爱了。”他喃喃低语道。他温柔地抽出了另一只手,我的手无力地落在膝盖上。轻柔地,他拂过我的脸颊,然后用他宛如大理石般的双手捧起我的脸。
“千万别动。”他耳语着,好像我还不够僵硬一样。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的眼睛,慢慢地,他向我侧过来。然后出乎我意料的,却非常温柔地,他把冰冷的脸颊贴上了我的颈窝。我根本没法动弹,即使我确实想要这样做。我聆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看着阳光和微风在他红铜色的头发上轻舞着,这大概是他身上最像人类的部分。
他的双手从容而缓慢地滑落下来,慢慢滑过我的脖子。我颤栗着,我能听到他屏住了呼吸。但他的手没有停下来,他们轻柔地移向我的肩膀,然后停住了。
他的脸慢慢地向下移,他的鼻子轻轻擦过了我的锁骨。他最终让自己一侧的脸颊温柔地压在我的胸口。
聆听着我的心跳。
“啊。”他叹息着。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多久。也许有好几个小时。最终,我脉搏的悸动平息下来,但他没有挪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我。我知道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我的生命会就此了结——快得我甚至不会注意到。而我也没法让自己害怕。我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知道他在触碰着我。
然后他放开了我,有点太快了。
他的眼睛非常平和。
“这不会再那么难了。”他满意地说道。
“这曾经对你来说很难吗?”
“情况还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你呢?”
“不,这不坏对我来说。”
我的声音有些变调,他不禁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笑了。
“这里。”他拿起我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你感觉到这里有多么温暖吗?”
和他平常冰冷的肌肤相比,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温暖。但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因为我正在触碰着他的脸,这是从我第一天见到他起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别动。”我耳语道。
没人能像爱德华这样静止不动。他闭上眼睛,像石头一样岿然不动,变成了我手中的一尊雕像。
我的动作甚至比他还要缓慢,小心翼翼地不做半个多余的动作。我爱抚着他的脸颊,优雅地抚过他的眼睑,他眼窝下淡紫色的阴影。我描摹着他完美的鼻子的形状,然后,那么仔细地,描着他完美无瑕的嘴唇。他的嘴唇在我的手下半张着,我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指尖。我想要靠过去,轻嗅他身上的香味。所以我放下手,侧过身子,等不及把他推开些。
他睁开了眼睛,眼里写满了饥渴。这不仅仅让我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害怕,也让我的胃部的肌肉紧绷起来,还让我的脉搏再次在血管里捶打起来。
“我希望,”他耳语道“我真希望你可以感受到那种复杂混乱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那样你就能理解了。”
他把手伸向我的头发,然后小心地把它们从我脸上拂开。
“告诉我。”我喘息着说道。
“我不认为我能。我告诉过你,一方面,是那种饥饿——那种口渴——像我这样可悲的生物,会对你产生的感觉。而且我想你能理解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尽管”——他半笑不笑地说——“既然你从没对任何违法药物上瘾过,你大概也就不能完全将心比心,感同身受了。”
“但是”他的手指轻触着我的唇,让我再次颤栗起来。“还有另一种渴望。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渴望,这对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我可能比你认为的更能理解这一点。”
“我不太习惯这种人类的感觉。这总是像这样吗?”
“我?”我顿了顿。“不,从来没有,在此以前从没有过。”
他把我的双手紧握在他的手中。我的手在他钢铁般强壮的力量里显得那么脆弱。
“我不知道该怎样靠近你。”他坦白道。“我不知道我能否这样做。”
我极慢地向前靠过去,用自己的眼睛警告着他别动。我把脸颊紧贴在他岩石般的胸膛上。我能听见他的呼吸,但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这就够了。”我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非常人类的姿势,他用胳膊环住我,把脸贴在我的头发上。、
“你比你自己夸奖过的还要擅长这些事。”我指出来。
“我拥有人类的直觉——它们也许被埋藏得很深,但还是有的。”
我们像那样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我怀疑他是否不情愿改变姿势,就像我一样。但我能看到光线黯淡下来了,树林的阴影开始延伸到我们身下。我叹了口气。
“你得走了。”
“我以为你不能读我的心。”
“我越来越擅长读你的表情了。”我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他扶起我的肩膀,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能向你展示某件事吗?”他问道,某种突如其来的兴奋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向我展示什么?”
“我会向你展示我是怎样在森林里旅行的。”他看见了我的表情。“别担心。你会很安全的,而且我们会更快地到达你的卡车。”他的嘴唇弯了起来,那个弯弯的笑容是如此的美丽,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拍了。
“你要变成一只蝙蝠吗?”我警惕地问道。
他大笑起来,甚至比我听过的还有响亮。“好像我之前还没听过这个理论。”
“没错,我能肯定你始终知道这一点。”
“来吧,胆小鬼,爬到我的背上来。”
我等着看他是否在开玩笑,但是,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他看懂了我的表情,然后笑了起来,伸手抓住我。我的心脏立刻有了反应:尽管他听不到我的想法,我的脉搏总是会出卖我。他随即把我扔到了背上,我几乎没怎么费劲。另外,当我爬上去时,我用胳膊和腿紧紧地钳住了他,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的话,他一定会窒息的。这像是在紧紧地抱住一块石头。
“我可是比你平时背的包要沉些。”我警告道。
“哈!”他哼了一声。我几乎能听见他的眼睛在转动。我之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兴高采烈。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他把我的手按在他脸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越来越容易了。”他喃喃自语道。
然后他开始跑起来。
如果之前我真的有因为他的存在而害怕着死亡,那跟我现在的感觉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飞奔着穿过森林里黑暗浓密的灌木丛,就像一颗炮弹,就像一个幽灵。他的脚踏在土地上,既无声音,也无痕迹。他的呼吸从未改变,从没显示出任何用力的迹象。但那些树在用一种致命的速度飞快地向后退去,通常离我们只有几英寸远。
我太害怕了,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尽管阴凉的森林里的空气飞掠过我的脸,带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我感觉就像是自己愚蠢地把头伸出了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的窗口。而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运动症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虚弱。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早上我们花了数个小时徒步走到爱德华的草地,而现在,在大约几分钟之内,我们回到了卡车旁。
“很爽,不是吗?”他的声音很爽很兴奋。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我自己爬下来。我试过了,但我的肌肉没有反应。我的胳膊和腿依然紧紧地扣在他身上,我的头很不舒服地眩晕着。
“贝拉?”他问道,有些不安起来。
“我想我需要躺下来。”我喘息着说。
“哦,对不起。”他等着我,但我还是动不了。
“我想我需要帮助。”我坦白道。
他安静地笑了起来,温柔地解开了我紧扣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根本没法抵抗他的双手如钢铁般的力量。然后他把我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将我环抱在怀里,好像我是个小孩子一样。他搂着我,片刻之后,小心地把我放到那片柔韧的蕨类植物上。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在我的脑子还在如此疯狂地眩晕着的时候,我不能肯定自己感觉怎么样。“头晕目眩,我想。”
“把你的头放在膝盖中间。”
我试着做到这一点,而这确实有些作用。我慢慢地吸气,呼气,让我的头保持不动。我的耳朵里回荡着空洞的耳鸣声。
“我猜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沉思着,说道。
我试图显得积极些,但我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不,这非常有趣。”
“哈!你白得像个幽灵——不,你白得像我一样!”
“我想我应该先闭上眼睛的。”
“下次记着这一点。”
“下次!”我呻吟道。
他大笑起来,他的心情依然充满了喜悦。
“爱炫耀的家伙。”我喃喃自语道。
“睁开眼睛,贝拉。”他安静地说道。
他就在那里,他的脸离我的脸是那么的近。他的俊美刺痛了我的心——太过分了,远远超出了我能习惯的范围。
“当我在奔跑的时候,我在想”他停了下来。
“想着别撞到树上,我希望是这样。”
“笨蛋贝拉,”他轻笑着。“奔跑是我的第二天性,这是我永远也不需要去思考的事情。”
“爱炫耀的家伙。”我再次喃喃低语道。
他笑了。
“不,”他继续说道。“我在想着一件我想要尝试的事情。”他又一次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没办法呼吸。
他踌躇着——但不是用正常的方式,人类的方式,迟疑着。
不是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以前的那种方式,那种想要估计她的反应,想要看看他会被怎样地接纳的踌躇。也许他犹豫着,是想要延长这一刻,充满期待的完美的一刻,有时候比接吻本身更棒。
爱德华迟疑着,是在测试他自己,看看这是否安全,确认自己仍被自己的需要所控制着。
然后,他冰冷的,大理石般的唇非常温柔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们两个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我的反应。
血液在我的肌肤下沸腾着,灼烧着我的唇。我的呼吸变成了失控的喘息。我的手指纠缠着他的发,把他按向我。我的唇微微张开,吸进了他令人陶醉的香气。
我立刻感觉到他在我的唇下变成了毫无反应的石头。他的手温柔地,却用着不可抵抗的力量,把我的脸退开了。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充满警惕的神情。
“噢。”我喘息着说道。
“那是一种保守的描述。”
他的眼睛睁大着,他的下巴绷紧着,他在痛苦地克制着自己,但他还是没有背离他那完美清晰的发音。他碰着我的脸,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远。他的俊美让我有些目眩。
“我应该?”我试图挣脱出来,给他一点空间。
他的双手拒绝放开我,哪怕只是挪动一英寸。
“不,这还能忍受。稍等片刻,拜托。”他的声音很礼貌,充满了克制。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兴奋渐渐褪去,眼神温柔起来。
然后,他咧着嘴,露出了一个顽皮得惊人的笑容。
“好啦。”他说道,显然对自己很是高兴。
“还受得住吗?”我问道。
他大声笑了起来。“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很高兴能知道这一点。”
“我希望我也能这样说。我很抱歉。”
“毕竟,你只是个人类。”
“非常感谢。”我说着,我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用他那种柔软的,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动作站起来。他向我伸出手,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我太习惯于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零接触的规定了。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所需要的协助比我认为的还要多。我的平衡感还没有回来。
“你还在因为奔跑而眩晕吗?或者是我的接吻技术导致的?”此刻他大笑着,是多么的让人头晕目眩,多么像人类,他天使般的面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和我所熟知的爱德华相比,他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爱德华。而我感到自己对他更着迷了。如果让我现在和他分离的话,一定会带来实质上的痛苦的。
“我不能肯定,我还是有点糊涂。”我设法作出了回应。“不过,我想两者兼而有之。”
“也许你应该让我来开车。”
“你疯了吗?”我断言道。
“我能开得比你开得最好的那天还要好。”他揶揄道。“你的反应能力可远不及我。”
“我相信这是事实,但我不认为我的神经,或者我的卡车,能够承受得住。”
“给我一点信任,求你了,贝拉。”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地攒着钥匙。我撅起嘴,然后慎重地摇了摇头,紧张地露齿微笑。
“不。想都别想。”
他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
我开始绕过他,径直向驾驶座走去。他原本也许会让我过去的,如果我没有轻微地晃荡了一下的话。然后我又晃了一下,他不会让我过去了。他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变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圈套。
“贝拉,我已经花费了大量的个人努力,只是为了让你活着。我不打算在你甚至无法沿直线走路的时候,让你坐到一辆卡车的方向盘后面。还有,是朋友就不要让她酒后驾车。”他轻笑着,引用那句公益广告说道。我能闻到从他的胸膛散发出来的那股无法抵抗的甜腻的芳香。
“酒后?”我伉仪道。
“你陶醉在我不同寻常的表现中。”他又一次露出了那个饶有趣味的坏笑。
“我不能反驳这一点。”我叹息说。没有办法绕过这一点。我在任何事情上都无法拒绝他。我高举起钥匙,松开手让它落下来,看着他的手闪电般地掠过,无声地抓住它。“当心点——我的车可是上了年纪的。”
“非常明智。”他满意地说道。
“你就不受任何影响吗?”我苦恼地问道。“对我的存在?”
又一次,他易变的表情又改变了,他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起初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脸俯向我的脸,用他的唇慢慢地拂过我的下颌,从耳后一路吻到下巴,往返流连。我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他最终喃喃低语道“我能更好地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