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余锦说着说着,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不过,既然现在看到了我,也就明白了,是他死了,而不是我死了。”
叶青栗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真的杀掉了一个洞玄境界的大宗师?”
“是的。”
叶青栗沉默下来,然后手指捻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
余锦看着她吃包子的样子,还是那样一点儿都不顾及女子身份,狼吞虎咽的,淡淡笑了笑,说道:“杀掉了林万州的时候,我看着他的尸体倒在我的面前,我心中的感觉真的是无法言喻,那种激动,那种释然,都是在一瞬间涌上了心头,这么多年的深仇大恨,突然结束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个时候,亲手杀死了仇人的感受,但那个时候,我突然很恐惧,我知道,在杀死林万州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和疯了一样,脑子里除了杀死你三个字,再也没有其它的想法,就像是,世人口中的坠入魔道。”
余锦看着叶青栗。
叶青栗仿佛感受到了余锦的目光,停下吃包子的动作,抬起头来。
余锦微笑着问道:“要是我以后真的坠入了魔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青栗愣了愣。
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回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再说了,就算哪一天,你真的坠入了魔道,只要我还在,我就一定会把你从魔道的边缘给拽回来。”
这次换成余锦愣住。
他愣了半晌,头靠在长椅后头,侧眼看着旁边笑着,但是声音无比认真的姑娘,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只觉得这世间万种都是虚妄,人生在世得一如此姑娘,便什么都不再需要了。
他说道:“这次辛苦你找了我这么久,都找到那片荒野上去了。”
叶青栗继续吃着包子,嘴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摆了摆手,声音含糊不清:“不用谢,说了,我是大师姐,这是应该做的,我的余锦师弟。”
余锦笑着问道:“终于不生气了?”
叶青栗停了一下,然后问道:“我还有个问题,是关于你刚刚说的,你说在试炼之地里,那个时候你推我下山涧,换做是我,我也会推你下去,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如何想的呢?”
余锦愕然。
他挠了挠头,笑道:“这是当然的嘛,毕竟……你知道的。”
叶青栗眯着眼睛,继续不依不饶追问:“你知道的,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换成是你这种弱智的小女娃子,肯定会把我给害死,我推你那是救你,要是你这没轻没重的疯婆娘,肯定直接就把我给推下去摔死了!”
余锦被逼问得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翻脸道。
叶青栗怒道:“几天不见,你是皮痒了还是怎么样,不要命了?”
余锦撇嘴道:“你自己说的,我哪里说错了。”
“以后不准喊我疯婆娘,虽然我知道,灵光宗里有很多弟子都暗地里这么喊我,包括那个马上就是死人的段北三,但是,你不准喊!”
看着叶青栗认真又愤怒的脸蛋,余锦疑惑问道:“为啥?”
“因为,我不喜欢。”
和风微微吹拂过雁翎城,河水上碧波晃动。
余锦伸出手。
叶青栗看着他伸出的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以为他是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包子想要抢自己的包子,赶紧用手护住放在腿上纸袋子里的包子。
但余锦却并非为了那包子。
他伸手,把手放在叶青栗的背上,揽住,然后轻轻用力,自己的身体前倾,贴着叶青栗的身体,两个人的身体,都是温热的,像是这个季节。
余锦抱着叶青栗。
叶青栗通红着脸颊,下巴在余锦的肩膀上,也不敢抬头,只是低下头,闭着眼睛。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没有把身边的男子当成外人,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想象中自己身体自然的抵抗,也没有那种意识上的抵触感,如同,久违的深情相拥,似是故人。或者,换个角度去看,他们两个,一个是为了不连累到另一个,蒙骗一番自己去做极有可能会死去的重要事情,而另一个,则是先气愤不管,再过于担心,一路劳累寻找到了这里。这一番周旋变迁,两个人坐在雁翎城的河畔长椅上,本来就是那看起来有些可笑,又十分可爱的一对奇怪故人。
余锦有些奇怪,他奇怪的是,叶青栗从来都是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姑娘,她行事作风,很多时候都和男人没啥两样,面对自己这么唐突的一个拥抱,按着她的性格,要不就是得踹自己几脚,要么就是直接拔剑出来要决斗了,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连身体上的抵抗都没有,就这么静静与他拥抱着。
叶青栗也有些奇怪,她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完全没有踹这个家伙几脚,或者拔剑出来要跟他拼命的想法,是真正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念想都不存在,她只是静静被抱着,感觉有些温暖,感觉……很不错。
她面色再度通红起来,烧得脸颊发烫。
余锦说道:“真的,谢谢你。”
叶青栗低声回了一句:“没关系。”
“你应该知道,我也对你提起过,我最缺的就是家的感觉,我没有什么亲人了,我的父母死了,虽然报了仇,但他们也看不见了,那个教书先生死了,后来,沈寒也死了,我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叶青栗听着身旁这个家伙淡淡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哀伤。
“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你。”
这个家伙说了好几遍的谢谢你,说到最后一遍的时候,声音里有哭腔,她惊异地发现,这个家伙,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的肩膀有些湿润。
那应该不会是眼泪吧?
但是,当余锦的肩膀开始起伏微微颤抖的时候,叶青栗才终于确认,他真的哭了,这个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从来没有放弃过,也几乎很少悲观过的家伙,在这个时候,拥抱着她,哭得很沉重,只看得到他的肩膀颤抖,但却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哭声。
最大之痛,莫过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