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士卒,是普通人,而看得到更深远的人则知道,战乱是因为那些站在最顶头的人满足自己的利益而去煽动更多数人才产生的,当时有个白经教,不过是几个穷人立旗而起,但他们说从我教者日后皆是荣华富贵,所有人一乐俱乐,所以才成为后来连十万大军都攻不下的燎原之火,但后来还是因为几个站在白经教最上头的人贪念过重,打下城池便去想着修皇宫立国号,人心溃散便灭了。”
“当时圣宗第一代人老去,第二代人中有个人看到了白经教的事情,觉得在那样的年代,人的确很容易就被煽动,但也不能太急功近利想着当皇帝,于是开始传教,将圣宗宗旨稍加改动,从先渡己身,再渡世人改成浩然圣宗,苦哉凡人这八字,将许多人都拉拢入了圣宗之中,开始只是为了宗教鼎盛立世不衰,而到了后来,声势浩大,人数甚多,加上那救己再救人的教义,开始让许多人选择了另一条与初衷背道而驰的路,凭着那些从佛宗中衍变出来逐步更改的心法手段,修体内金刚神魂,气机绵长,体魄强劲,出了诸多强绝一时的人物,那之前,圣宗都还没有被天下江湖给正眼看到过,而在后来,为了增长神魂强度,圣宗中人开始吸食精血蕴养自身神魂,最开始还只是杀些走兽,或者杀些敌国士卒与仇敌,而到了后头,便彻底放弃了那渡人二字,只救己,于是吸食无辜人精血,一时间让许多村庄小地方都变成血海,终于就被天下人给冠上了魔宗的名号,后来的事情,也就是正道杀魔宗,魔宗杀正道的恩恩怨怨,一恍如此多的年头,依然不改。”
余锦沉默,看着眼前这个在所有传闻中都是人间巨恶的旧日魔宗明王,听着他的娓娓道来。
“但是。”
明王突然吐出这样两个字,那漠然的神情一变,变得有些沉如墨汁。
“魔宗中人,却也并非皆是如此,是有许多人或为境界,或为恩怨吸食人之精血,杀人不眨眼,比如我这样的,但也有许多人是因为修行那被改变得完全脱离了佛宗本象的魔宗心法而走火入魔无意之间才杀人的,当然,还有许多人还在坚持着圣宗当年的教义,做了许多桩善事,但却一并被冠上了魔宗中人的名号,遇着便是生死厮杀,所以那王渡舟与我说要让魔宗重回巅峰,我是不认同的,因为那魔宗已经太过腐朽了,现在这江湖若是要有魔宗,也应该是新的魔宗,是可以与正道并立,被真正称得上宗教而并非过街老鼠的魔宗,王渡舟想着要依靠力量来做到,但想真正让魔宗鼎盛,力量是必备的,但亦是远远不够的。”
余锦突然摇头:“你说的,不可能。”
明王冷冷一笑,问道:“你是觉得,我们这些恶人,就必然是过街老鼠?”
余锦正色说道:“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不了解,以后就算了解到的确如此,我也不认为你们真的能够鼎盛,吸食精血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大逆,逆人事,亦逆天理。”
明王冷冷问道:“那你所谓的正道,又如何呢?”
他声音变得有些高。
“这世上的人,若真要说起来,哪个敢说没有做过恶事,没有那些阴沉到可耻的人心,佛门说不杀生,但高僧一步,百尺间土地中便有小虫蝼蚁被震死,道门讲不理红尘清修,但依然是些用着出尘法杀着红尘人的家伙,世俗江湖更不必说,无论什么正道不正道,恩怨相杀,哪个高手不是踩着鲜血走出来的,许多时候杀人或许并非情愿,你不杀他他便杀你,但若换做敌手来看,还不是一样的么,那些庙堂文人,或许一纸文书,便要死人,而帝王更不必说,一句话或许就会让数以千计的人死得不明不白,要说起来,哪里有什么无恶之人?”
余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后,他还是摇头道:“但你说的这些,与你们魔宗随意杀人,不讲任何原委道理,只是为了自身境界便吸食人之精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明王话语中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利剑。
他开口,递出了这一剑:“就说你吧,先前你决定要把那几个年轻人当诱饵,杀掉我,若是你真那么做了,那几个年轻人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你杀掉了我,你是胜者不错,完成了那个家伙的托付也不错,但你的心思却是要比魔宗之人还要歹毒啊。”
余锦舔了舔嘴唇上因为发干皱起的皮。
他握紧春草剑柄。
“那位老道人说,杀你是为了翻书,是关乎东吴那些旧日恩怨,与魔宗不魔宗并无关系,所以你与我说这些,也不会让我杀掉你的决心有任何改变。”
明王突然一笑,笑容在那丑陋的脸上显得分外诡秘:“我与你说这些,也从未觉得会让你动摇心思,我只是回答你,为何我没有去追击那几个年轻人,而是选择和你正面交锋。”
看着余锦投来的疑惑和不解。
明王笑容浮在脸上:“佛门有句话,叫不可说,过去我也从不认可那佛门的假慈悲,但后来想来,那佛理之中的许多话语,倒是有那么一番意味。”
“不可说。”
既然不可说。
那便不说罢。
余锦轻轻眯了眯眼睛,让心里头的杂念瞬间从脑海中消散,然后抬春草,剑尖往前,他手腕微微一动,只见那春草仿佛真正在春风中摇曳的野草一般,剑身轻轻晃动,在半空中折出一道弯曲的弧线。
下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