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让人有些尴尬。
“我无忧洞若是不守信重诺,又怎能凭着名头,引来诸位大驾啊?”无忧洞主的声音透着平静。
公孙道士连忙给武都头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随后说道:?“洞主所言极是,只是贫道等人怕是当不起洞主如此抬举!我等若真的手段不凡,今日也不至于到此求助了。”
“道长不必过谦。你们此番想要借我无忧洞的势,不过是因为时间紧迫,且对东京城不熟罢了。正如我不便对那人动手一样。非不能,实是不便。”无忧洞主道,“当然,诸位若是不愿,自可另寻高明,我无忧洞绝不强留。”
公孙道士稍一沉吟,就有了决断。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正如这皮影所言,非不能,实是不便。
“那洞主需要我等做什么,还请明言。”公孙道士问。
“好,果然爽快。”
无忧洞主性子喜怒无常,音调也随之更改,这会儿又变得言笑晏晏,宛如一名得了情人宠溺的女子,听得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很快,他们就无暇关心这种旁枝末节了。
因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道鬼火像变戏法一般,被凌空引渡,落在帷幕倒映出的堪舆图上,顺着一条河道瞬间蔓延,将其化作火河。
无忧洞主就是用这种方式,标记自己那个对头的水上财路。
“我这对头干的是贩卖私盐和拍花子的勾当,这条河便是他们转运私盐和女子进入东京的通路。”
“居然是汴河?!”孟迁细细一打量,不由吃了一惊。
身为东京街头的瓦子闲汉,他对贩卖私盐和拍花子的营生自不陌生,两者都是杀头的买卖。
前者是跟官府“盐铁专卖”的制度作对。
大宋朝廷为了做到“民不加赋而国家采用足”,实行的是“官山海”的政策,也就是把百姓日常必备的盐与铁收归国营,私贩者是杀头的重罪,不过因为利润高得吓人,所以民间也不乏铤而走险之辈。
而后者则是人牙子,专门拐卖妇女儿童,再卖于秦楼楚馆,同样也是昧良心的营生。
以无忧洞主和厉鬼表现出的诡秘,他的对头会做这种杀头的勾当,孟迁并不感到奇怪,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这个对头的胆量,他竟然选择了汴河作为自己贩卖私盐的通路。
要知道,东京城共有四条水路通向城外,分别是汴河、惠民河、金水河、五丈河,合称“东京四渠”。
不过尽管四渠齐名,但自太宗朝以后,东京的漕运,其实主要是由汴河负责,其他三条河大多作为取水之用。
时至今日,汴河承担的漕运,不但有八成五以上的漕粮,更有南方的金银、犀象、香料、贡茶等珍稀之物,就连官家修建艮岳所用的花石,也是通过汴河运入京师。
正因为汴河如此重要,所以朝廷对汴河的防护,向来也是不遗余力的:
不但设立了一支规模庞大的河堤巡检使队伍,其下更是分为若干埽所和铺屋,沿河驻防,在必要的时候,都水监甚至还有权调动厢军乃至禁军参与巡查,堪称天罗地网。
孟迁没想到,在这种严防死守之下,居然还有人敢走汴河水路贩卖私盐和小娘子,这已经不是用胆大包天能够形容的了。
“不瞒诸位,我那对头确实颇有几分手段,不但善于以金银开道,打通关节,他们名下的货船,也都是特制的。船底带有夹层,私盐和被迷晕的女子,便被安置其中,无论是登船检查,还是外观,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你们的任务,就是要想法子让其大白于天下。既然劳各位动手了,坏他一桩生意也是坏,坏他一门也是坏。自然是要赶尽杀绝才好。”洞主三言两语,就把目标的特征和需要达成的效果阐明。
只是他话说得轻巧,却连孟迁都能听出其中凶险,但再看那公孙道士却只是略一蹙眉,就应了下来。
“诸位自可离去了,此事办妥之日,便是诸位登楼之时。切记,时间可不多了。”
临别之际,无忧洞主又道,“对了,那边的银钱,诸位也可任意取用,以作行事之资。愿意跟我无忧洞合作的,都是在下的朋友,在下可没有亏待朋友的惯例。”
公孙道士等人心怀大义,对这等身外之物自无留恋,但孟迁可不同,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三分:“真能随意拿?”
“那是自然。”
孟迁喜上眉梢,不过,他的脑子尚算清醒,知道这银子绝不可能白拿,于是也就将将揣了两锭银子入怀意思意思,并不敢多取。
拍了拍怀里的银子,孟迁抬起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小可在来路上曾偶遇一人,答应要帮他寻找失散的女儿,洞主神通广大,不知可否不吝相告?”
“小哥所说是那掌灯人吧?想不到十余年过去了,他还不死心,桀桀……”
帷幕一变,陡然浮现出一个可怖鬼脸,无忧洞主的声音骤然变得阴冷,“小哥如果执意相询的话,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