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冷中带着干硬之感。桑榆的小店幸亏是紧凑的四合院结构,倒不觉得有风。四合院的四个内墙角处各自挂着一盏红灯笼,在浓稠的黑暗中晕染出一点模糊的暖光。
桑榆到厨房看了下,发现面的确是发得不太好,便点了一把干树叶稍微烘了烘两个大锅底。两口大锅里都有发满了面的大瓦盆。
看着桑榆忙活完了,季南山赶紧又给她披上斗篷,问道:“桑榆,你看能不能以后把面盆放到火炕上发面?这要是能行的话,以后你也不用半夜起来特意过来厨房看了。”
桑榆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欣喜地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啊?这样应该没问题的。明天就把面盆放火炕上发面。而且我看最好是白天就抽空发出来,有时间就蒸好馒头,没时间就夜里打烊了再蒸,蒸完再睡,这样等再早起就只需要烙饼就好啦。南山,多亏了你啊,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脑筋不知道怎么就懵住了,这么方便的事情都没想到。”
季南山黑脸上却没有被称赞的喜悦,他摇摇头道:“我这算得了什么?你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顾不到小处。我也就只能给你帮帮小忙,跑跑腿,出把力气,查漏补缺什么的。”
桑榆听出他话中的落寞之意,心里一动,她做生意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见有机会,就索性问了出来道:“南山,你是不是觉得我摊子铺得有些大了?我做事儿有点冲,觉得该做想做,就什么都不考虑地直接来了,经常到了后期才发觉有点用力过度、破釜沉舟。这次也是,我不仅把一年的辛苦钱全都压了进来,还借了债。一旦经营不善亏了本,我真是难辞其咎,何况还拉了大嫂、二嫂两家人。”
桑榆其实压力也很大,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南山,我觉得真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也是个有想法的人,想自己做点事儿出来。可你紧着我来,把家底子都掏给了我,这下就是有想法也干不成了。”
季南山连忙摆摆手道:“桑榆,不,我没那个意思。其实,我自己也根本拿不定主意到底做什么,而且我也没有信心了。你看上次的木家具让我折腾的,要不是用到了小吃店里,真就是都白瞎了。”说到这里季南山有些惭愧了,“上次也是我提出来要修房子,结果娘却怪在你头上。我提出来做木家具,卖不出去娘也怪你头上。委屈你了,桑榆。”
桑榆心里感动,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挽着季南山的胳膊,将头轻轻地靠了过去,轻声道:“我就是想让咱家过得富裕点儿,再遇上个灾年啥的,心里有点底气,不那么慌。可能我真是太着急了,也太傻大胆儿,把家底全压进去,压根儿没想退路。我这样是不对的,唉,我最近发现我本身也有好多事情做的不好,不能都怪娘。”
两人边说边走,重又回到了堂屋厅里,桑榆道:“太晚了,好好休息吧。忙上这一冬,看看买卖怎么样。等本钱赚回来,周转的开了,我就雇两个伙计,让你和二哥你们爷们该忙啥忙啥去。”
季南山摸摸她的鬓发,温柔道:“你也快去睡。”
第二日一大早,桑榆他们刚将食材备个差不多,前面店门口就有人喊门了。看看时辰早市也该开街了,桑榆将店门开开,发现门外等着几个食客,细一瞅还认识,就是斜对面李氏老面馆的几个小伙计。
其中一个小伙计十三四岁,一副店小二的打扮,抬起头笑眯眯地道:“三嫂子,开门啦?听说您店里续汤免费的,是吗?我可饿坏啦。”
他这一抬头,桑榆把他认了出来,竟然是同村的陶满仓,也就是那偷鱼的少年哥俩里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三叶镇李氏老面馆做了店小二。
桑榆虽说与他可算有些过节,但她一个大人也没将这半大小子太放在眼里,因此也并不觉得惶恐惧怕,听他问便应道:“是的,开业头一个月续汤都免费。你是满仓吧?到镇里来干活了?饿了就进店来吧,想吃点儿什么?”
六个半大小伙子一起挤上前来,都笑嘻嘻地喊着“三嫂子”进了店门,挑了一张大桌子坐下,陶满仓点餐道:“三嫂子,来一份酸辣丸子汤,再来二十个烤馍。”
过了这会儿功夫,梨花嫂带着春树、香草收拾完毕,给送到前头来了。昨日一整天,俩小人都给帮了不少忙,两人给帮着撤碗筷收拾桌子,给前后院的传传话,看管烤馍和烤红薯的炉子,跟着紧忙活一天。梨花嫂看他们真当用,也心里甚是安慰,今天一早又给带前面来了。
香草从角门一进店就看到来了客人,赶紧问道:“干娘,上客了?馍烤上没?”
桑榆冲草儿笑笑,回道:“烤上啦,正好,草儿去给客人上十个烤馍。”说完又对梨花嫂道,“嫂子,一份酸辣丸子汤,多放俩丸子,咱村的。”
梨花嫂听到说“咱村的”就赶紧望过去,一看六个小伙子穿得也差不多,就有点愣。再一细看,当然就认出了陶满仓,又想起桑榆说的“一份酸辣丸子汤”不禁心里有了点数,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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