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凉亭的椅子上,双手扒住椅背,望向青石街的一处处店铺。
那里有一名地痞冲出,驱赶刺绣铺里的客人。
林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耳朵里传来隐约的争吵、哭诉声。
“是蔺府的人与地痞勾结,打算强抢这家店铺。”
他耳聪目明,很快就明白了大概。
毛豆微不可查的攒紧拳头,忽然问道:“先生,您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东一怔,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么深奥的问题。
“毛豆,我以前曾听一位先生说过,所谓活着,就是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我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生在哪里,有怎样的家庭,过怎样的生活,我们唯一能决定的就是自己的心和信仰。”
林东有些感叹的说道,“以前我也不懂,现在有些明白了。”
毛豆抬头看他,眼神怔怔。
“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能够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林东露出微笑,说道。
毛豆喃喃:“是啊,活着,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惜,他却不能活下去了。
“先生,您说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吗?”
毛豆睁大了眼睛,期待的问道。
林东沉吟,想到琵琶,想到吕四季,想到高丘。
“有,而且这世上有很多。亲情、爱情、友情……我们并非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活着。”
他看向毛豆,郑重的说道,“正如这世间的死亡,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亡。”
毛豆双手扶着椅背,怔在当地。
“活着……死亡……”
他喃喃自语,忽然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唤。
林东皱眉,问道:“你没有吃饭?”
毛豆回过神,歉意的笑道:“先生,对不起。我回不了家,以后也没有家了。我的父亲……不能称之为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就打死了我娘亲,如今即将打死我。”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林东明白,他五脏损伤到极致,就是因为从小经受家暴的缘故。
不是每个人都像吕四季一样,有不可控制的一面,也有可以控制的一面。
“你在这里等我。”
林东嘱咐一句,出了凉亭,来到青石街,在馄饨铺里打了碗粥。
“老太婆,老子最后一次警告你们!明天就给我搬出店铺!以后,这里不再属于你们!”
隔壁的刺绣铺里传来地痞凶狠的声音。
不远处还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拢着袖子凝望,看样子是蔺家的人。
蔺平在求助吴府的过程中,答应划出七个店铺,如今就差这一个。
“哎,得饶人处且饶人。”
林东轻轻一叹,眼前浮现血色的世界,梭金巨蚁在街道上浮现。
刺绣店里的地痞拔出刀,还想威胁,却觉得全身一颤,一下子栽倒在地,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断裂声。不远处看戏的蔺府管家,也面色一变,跌坐在地上。
“鬼……鬼啊——”
有行人惊见,吓得撒腿就跑。
林东稳稳端着粥,出现在毛豆身前,说道:“饿了,就喝点吧。”
毛豆露出璀璨的笑容,说道:“谢谢先生。”
他端着粥,大口的喝,喝着喝着,动作却变慢,一点点品尝。
他闭上眼睛,泪珠子却控制不住的滴落在碗中。
林东拍一拍他的后背,没有说什么。
许久,毛豆才放下碗,怔怔看着,说道:“先生,原来人生,不过是一碗薄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