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黎明降临前走出了黑市,绕过无数的狗粪、猫粪、人粪,最终轻轻推开了木板门。
十七枚金币整齐的码放在床上,这些钱有那位神秘老者的施舍,也有疮脸大汉所谓的尾款,最后还要加上昨晚的意外之财。
“你一宿没睡?”布姆望着有些无精打采的六花,轻声问道。
“哥哥要人家守着这些食物,没说可以睡觉呀!”六花将那个裹着内脏的布包推向了布姆,有些萎靡地回道。
“现在睡觉!醒来你就是我的妹妹!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保证你不会饿死!”布姆掂了掂布包的重量,有些欣慰地说道。
一颗冰封多年的心,在此刻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布姆靠在墙边,有些恍惚地看着正熟睡的少女。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身为贱民的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与人相依为命,何况对方似乎并不是人!
凝结着厚厚脂肪的牛肠被塞进嘴里,味道有些腥臭,但却是能令人活下去的东西。一盏顺手从某间商铺外牵来的马灯余温尚存,它的价值或许有五枚金币。布姆有些不舍的观察起这间木板房,还记得那年自己第一次杀人后整整失眠了两天,还记得那位妇人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解脱。
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抓住那个叫做命运的混蛋,然后逼迫其臣服于自己了!
正午是奥古城一天中最吵杂的时刻。无数贫民沐浴在阳光下,无数商人喊破了喉咙,无数佣兵进进出出,骑士的巨剑反射着魔法袍的精致,贵族的手杖抽打着仆从。两道隐藏于兜帽下的身影出现在贫民区,走过了闹市,穿过了窄巷,最终停在了北区的黑市边缘。
“记住我说过的话!在踏入这里后,不要露出你的脸,更不要说话!”布姆扭头小声向六花叮嘱着,随后率先走入了阴影中。
白天的黑市犹如一只沉睡的巨兽,所有店铺紧闭着大门,偶尔发出响声的,也不过是些胆大的老鼠。片刻钟后,二人站在那熟悉的小院外,布姆依旧习惯性地打量起四周,而六花则显得有些无助。
她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来到这里,因为从记事的那晚起,只有贫民区的小木板屋才是所谓的“家”,而这里只有被主人险些遗弃的痛苦回忆。但所谓命运就是如此,越是讨厌的东西,越是想要远离的,就越是会在不经意间再次相遇。
“进来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布姆轻轻合上了院门,示意六花不要多想,并且告知其今后二人成为了此地的主人。
这天,黑市里搬进了两个外来户,男孩清理掉旧主遗留下的物品,女孩则踮脚观望,将每个可疑的情况报告给对方。
“黑市里只有两种人,一是阴险毒辣的幸存者,二是走投无路的狗”,布姆回忆着这些人尽皆知的传言,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忧虑。小院的前主人被自己身边的姑娘莫名杀死,那自己的这条命,又能挺过几个严冬!
装在竹篮内的黑面包是那么的诱人,这是自己多年来头一次正大光明地走进商铺,并且还付了钱。昨晚那个叫做灰胡子的男子不难猜测其身份,要知道走私永远是奥古大陆最暴利的买卖。而所谓的中间商,则充当着货物流通的桥梁,至于布姆这个狗屁中转站,不过是出手前的最后一关,或者说仅仅是个临时寄存赃物的迷你仓库。
但即便如此,对于原本就是贱民的布姆来说,也要好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一笔买卖就能赚到几枚,甚至十几枚的金币,就算有再大的风险又如何?布姆从来都是个投机主义者,在他的认知里,与其每天计算食物的剩余,倒不如握紧钢刀去大街上拼一把。有得吃就吃到皮开肉绽,没得吃就去贵族家门口拉泡屎,然后狂笑着死去。
因此这冒充身份的行为就变得再正常不过。何况贱民哪有什么身份可言,今天是乞丐,明天或许就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异乡人,后天又披着蓑衣,站在黑雨中讨要起吃食。活着!只有活着才是真理!就像英雄莫问出处,而活下来的人,也不必在意过程是否龌龊、是否充满了血腥与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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