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不过很奇怪,”府西罗轻轻笑了一声,“不需要它的人,反而更受它的欢迎。”
林三酒被这句话勾起了无数回忆;她沉默着表示了赞同。
“没有了当务之急,我的生活就变得……很无趣了。”
府西罗曲起双腿,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从林三酒的角度上,正能看见他低垂下去的脖颈;好像是一种保证,如果她有所怀疑的话,随时都可以切断它。
“不管是末日之前,还是末日之后,人类的一生啊……就是转轮里的仓鼠。我们不停地奔跑,不停地行动,不停地对这个宇宙做功……拼尽努力,只是为了能够停在原地,维持原状。”
他在储物间略略泛白的灯光下,伸开了两只手掌。他的手很大,指骨清晰修长。
林三酒隐隐提防着那双手上会出现什么东西,但府西罗似乎只想看一看自己多年以后,空空荡荡的手。
“吃过饭以后,很快又会饿的。睡了一觉也不够,还是会变累。即使身为进化者,有了这么令人惊诧的能力,也避免不了任何一件身为人类不得不去做,做了却又觉得没有意义的事。”
他声音含混地说:“当初的我,就已经是一个能力非常强大的进化者了……按照很多人的想象来说,我一定过着随心所欲的恣意日子。可是你知道那一段时间里,最让我觉得啼笑皆非、不甘不愿,却摆脱不掉的事情是什么吗?”
府西罗自己也觉得好笑似的,嗤了一声,说:“洗锅。”
“啊?”林三酒一怔。
“作为一个人,我总要吃饭的。吃饭就会用到锅,加热也好,烹煮也好……用了就要洗,因为末日世界中未必常常能找到一口可用的锅。”
他好像感觉到了某一种荒谬,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末日诶!根本没有铁丝球,洗洁精,自来水……然而我却要想办法洗锅,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洗。食物残渣有时会挤进指甲缝里,手指肚上会残留油腻,令人又恶心又厌烦。有时洗不干净,一用力,锅就穿了,那么还要再去找一口锅。
“我后来也使唤过别人。然而这又开启了一系列新的烦扰,用身体管家吗?还是抓一般进化者?怎么控制?伤到什么程度比较好?怎么防止他反抗?怎么防止他逃跑?没了还要再找一个。最后我发现,还不如我自己来的快。”
府西罗摇着头,说:“我那个时候,可以使人迷失于我的声音里,可以植入一段对我有利的记忆,可以在瞬息之间使一栋楼倒塌……然而所谓的进化能力,末日世界,都像是一层漂亮的糖纸。在糖纸之下,依然是身为人类的生活——头发脏了要洗,指甲长了要剪,指甲刀却找不到了。吃了东西要刷牙,要洗衣服,修装备,找鞋带,在裤子上摩擦已经没电的电池,讨价还价,收集可燃物,听说了一个交易的好去处,去了才发现早就荒废了,杀掉一个背叛你的人,依然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去认识下一个。”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类啊……好像意识不到自己正时时刻刻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细碎微小的磨烦,硌硬,压挤和枯燥。但是,赤脚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石子路上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
“然后呢?”林三酒问话时,慢慢地也坐了下来。
“有一次我独自走在路上,手里拿着一只指向针。我记得当时我是在找一个什么地方……有件急事需要处理,不过那个不重要。总而言之,我拿着它,走着走着,指向针滑了下去,摔在地面上,就那样碎了。”
府西罗忽然坐直身,几乎不受控制地仰头大笑起来。
“什么啊,我可是进化者!可我也有没能拿稳东西的时候,特殊物品也有易碎的类型,再强大也有找不到的目的地。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我却没能及时赶去完成那一件我惦念很久的事……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林三酒愣愣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他是那一个给朋友们植入了记忆的、产生了枭西厄斯的府西罗,她却依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没事的——被生命所磨烦压坠着的人,一定是太疲惫孤独了吧?
“我低头看着那个指向针的碎块,觉得世界很荒谬。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样拼命跑步留在原处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府西罗平静下来,继续讲述道:“那之后不久,我就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他笑了一笑。
“我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身体管家。这一个身体管家的人格,是我从一本漫画上看到的角色,离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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