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地逮着不圆的地方戳。两人尴尬地相对无言了半分钟,判官才生硬地说:“那魔物生于黄泉下功德古木前,与斩魂使多少有些干系,他总是要避嫌的。”
“哦,”赵云澜脸上的坏笑收敛了下来,点了点头,“判官方才还跟我说什么不敢议论上仙的长短,那么虚伪干什么?不放心他就直接说呗,我又不是不能理解——那确实是我这事办得不对了。”
他说完,把信纸团成一团扔了出去:“我跟你们走一趟。”
判官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下一刻,就只见赵云澜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拨通了人事部电话:“哎,汪徵,是我,刚才看见我短信了吧?嗯嗯,好,打印一份,带上来给我,拿给客人看看。”
汪徵训练有素,三分钟以内飘了进来,拿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开门的时候,判官看见了楼道里大大小小地飘了一大群大鬼小鬼,一个个堵在门缝,全在幽幽地往里看着,看得判官几乎头皮一炸。
赵云澜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按着桌上的名单,往前一推:“要说冤假错案,近年可真不少,有手续拖延的,也有压根就判得重了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判官给一起结了吧——哦,对了,还有楚恕之当年带上功德枷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些‘旧物’落在您那了?”
判官:“……”
赵云澜:“嗯?”
判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自当奉还。”
赵云澜犹不满意:“什么时候,您要急着走得给我们留点收拾行李的时间。”
判官终于再也不想看见他,撂下一句“天亮之前”,卷起桌子上的名单转身就走了。
赵云澜看着他唯恐跑得慢的背影,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借着烧纸的火星点了根烟,然后抬脚踩灭了,推开窗户换气。
大庆凑到窗户边上,抬头问他:“斩魂使不是不让你答应吗?”
“偷看什么?”赵云澜白了它一眼,而后正色下来,“这事没商量,我非去不可。”
沈巍那人,看起来温润有礼,实际八风不动、固执强硬得很,只不过好多事他不愿意失了身份计较而已,没理由任凭地府这么猜疑他、算计他,赵云澜觉得,他似乎是在坚守履行着某种职责,而且似乎已经给自己设计好了一个结果,这让赵云澜心里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伸手逆着毛在大庆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又经验丰富地飞快地躲过猫爪袭击,随口说:“我要功德笔,拎回来当聘礼……”
大庆炸毛:“说人话!”
“对付小人就要用小人的方法。”赵云澜沉下脸色,“百年换一届阎王,这一届才上台不到二十年,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我无意招惹他们,可是他们一再惹我不痛快……这么着,我带你一起上昆仑,昆仑山巅是诸神禁地,不是给他们撒欢的后院。”
大庆跳上他的肩膀:“楚恕之呢?”
“管他,居然敢冲领导嚷嚷。”赵云澜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摸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郭长城已经是在撑不住睡着了,可他没敢躺在床上,只是疲惫地趴在了赵云澜的办公桌上,楚恕之身上压着的镇魂令他们俩暂时谁也奈何不了,可怜的尸王只能在那坐着。不过他身上搭着一条毯子,大概是怕他无聊,郭长城还给他塞上了耳机,然后在暴风影音里的播放列表里放了十多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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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恕之高贵冷艳地扫了赵云澜一眼,把他当成了一坨空气,随后木然地转过头去,又把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上。
赵云澜回手锁上门:“伺候得这大龄中二病跟太后老佛爷似的,他妈的,郭长城这个愚蠢的东西,我真替他二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第二天,郭长城是被赵云澜一通电话叫醒的,他揉揉眼睛,惊讶地发现楚恕之已经站起来了,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在了自己身上,楚恕之面色凝重地站在窗前,死死地皱着眉,望着外面的天——漆黑一片,然而路灯到了时间,却已经灭了。
天没有亮。
赵云澜在电话里简单地问:“小郭,起来了吗?”
郭长城用力揉了揉眼,应了一声。
赵云澜口气难得柔和地说:“等一会有客人去光明路4号,是‘那边’的人,送点东西过去,你看着你楚哥,让他冷静点,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别对人家太过分。你们不用和他们多废话,但是也别露怯,听见了吗?”
郭长城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赵处,你在哪呢?”
“我办点事。”赵云澜那边的信号似乎有些不好,里面“呲啦”了一下,嘱咐了他一句,“别乱跑,记得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跟着楚恕之。”
郭长城刚撂下电话,就听见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梆子响,他猝然回头,只听赵云澜处长办公室的门被人轻敲了几下,楚恕之转过头来,不轻不重地说:“进来。”
本来锁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戴高帽的纸人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楚恕之面前,然后双手合十,低低地念了一句什么,楚恕之身上发生了变化,他的脸颊上有几个刺上去的字迹,手腕脚腕乃至脖子上都挂着一圈沉重的锁,这些东西在他身上浮现,而后又迅速地脱落,掉到地上,团成了一个小球,被收到了纸人手里。
郭长城吃惊地长大了嘴,站了起来。
纸人冲他鞠了一躬,郭长城连忙还礼,不小心脑袋磕在了赵云澜桌上的显示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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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恕之看了鬼差一眼,态度轻慢,而后挑挑眉,抬手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包裹——只见里面大多数东西都是骨制的,依稀闪烁着说不出的青紫阴冷的光,都是他所熟悉的……三百年前用惯了的东西。
楚恕之一眼扫过,先皱起了眉,语气不大好地问:“我们令主呢?”
阴差大约是受到了头天判官的教训,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而后一问三不知地冲两人作揖行礼,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
此时,斩魂使已经到了昆仑山下,他深吸了口气,空气稀薄而冷冽,带着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苍凉沉重,已经到了破晓的时候,然而山顶黑如墨色,天幕依然低垂。
风声中隐约夹杂着某种类似哭泣的声音,阴幽寒凉,似乎是地下沉睡的亡魂被什么东西唤醒。
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斩魂刀。这时,斩魂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来了,那就走吧。”
“再等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让我带路的人还没到呢,我怕飞机误点,特意早来了一会。”
斩魂使猛地转身,只见赵云澜穿得严严实实,一身登山装备,脚底下跟着一只黑猫,他拎着一杯咖啡,说话间一口咬掉了小半个汉堡,冲他挥挥手,嬉皮笑脸地说:“吃了吗?我这还有一个薯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