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关。
将军府。
段成武站在门口抬头往院子里看,温和妩媚的春日霞光中,他依稀又看到了自家娘子鲁莽往里闯的样子。
那是八年前的事。
那是他得到圣眷,终于官拜镇军将军。
他记得那一日来到太平关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与关内将领们做了接洽后来到将军府,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日落西边。
从早到晚肆虐着边城的黄沙也安静了一些。
夕阳光辉给城池、给民宅、给将军府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橙红色。
云彩飘荡,有一片云在强风吹拂下暂时挡住了夕阳,边城的云彩不白也不连绵,它们是碎裂的,就像百姓褴褛的衣衫、将士们身上的鳞甲。
阳光从阴云中透过,如同蘸血的长枪无声的落下。
亲卫队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他振奋了一下精神,背负双手跨步进门问道:“女将军呢?”
门房老福气赶忙说道:“回将军的话,女将军这会在后宅的演武场呢,老头刚才去后院浇花的时候看见她在操练女将卫。”
段成武喃喃道:“刚招募到新亲卫便立马进行操练,这是她的做派。”
他带人走到后宅,还没有进门已经听到齐刷刷的呼喝声与力劈空气的锐鸣声。
门口卫兵打开门,几支利箭随风而至,‘多多多’的钉在了门板上。
门板内侧已经满是伤痕,如同箭靶。
段成武走进去,又是一支利箭射来,他面色不变,身后有亲卫伸手展臂如巨蟒出洞,一把抓住利箭摔在了地上。
女将军扔掉手中长弓喝道:“姓段的,你不去找你的娇滴滴美人,来老娘门口作甚?”
段成武无奈的说道:“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肯相信,我与黄鹂只是在戏曲上惺惺相惜,私下里并无感情纠葛。”
“再说,鸣翠楼已经被火焚烧了个干净,黄鹂已经去了九幽,你怎么还吃死人的干醋?”
女将军不屑的说道:“这话拿去糊弄鬼吧,你当老娘是傻的吗?哼,鸣翠楼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随便扔几个鞑子进去给你的娇娇小美人和她的亲朋好友替死,这样不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小美人送去金屋藏娇?”
她这么说话有些胡搅蛮缠,段成武却不生气,而是温柔柔的看着她说道:“你这是瞎说什么,我与鸣翠楼这把火毫无干系,你现在就这么不信我的话么?”
对于硬气的女人来说,柔情似水要比以硬碰硬更有效。
这便是以柔克刚。
女将军脸色好看一些,她哼了一声挥挥手,演武的近卫们纷纷停手。
她不看段成武,赌气式的一跺脚说道:“老娘不想看到你,想老娘耗费那么多心血、牺牲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才把你救出来,你回到太平关就去寻花问柳,真是气死人了。”
段成武柔声微笑:“你让我怎么解释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呢?”
被他守着这么多人告白真情,女将军愣住了,她一时忸怩,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最终她只好又跺跺脚说道:“反正老娘不想看到你,你滚蛋。”
段成武哄着她说道:“你先把性子收一收,今日又有一些贵客来到太平关,我作为本关主将要宴请他们,按照礼道,你今夜也得赴宴,所以快快去收拾一下,我在院里等你。”
女将军不悦的说道:“老娘才不去呢,什么贵客,反正与老娘没有一丝干系,你们男人的饭局,我一个老娘们去掺和什么?”
段成武笑道:“别瞎说,你可不是寻常的老娘们,你是陪同着中军书记一路走到镇军将军的巾帼!”
“这次贵宾们听闻过你的事迹,人家点名要见你呢,你莫要耍性子,快去收拾。”
女将军生气的甩手说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就是不去!要不然你让你的那些小情人去吧,她们伺候惯了男人,更适合这样的场合!”
段成武脸上依然柔情蜜意,他无奈的轻笑道:“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丽娘,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信我的为人么?”
“当年娶你的时候,我可是冲你立过誓言的,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不会娶妻纳妾,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他说着有些感慨:“诚然,这么些年来我经历的场合太多,人也太多,确实见到了一些很好的姑娘,也确实对她们动心过。”
“可是,那只是一时心动,最终我拷问内心,心里头还是只有你呀。”
这番话说的很是动情,段成武几乎流泪。
女将军也有所意动,她咬了咬嘴唇黯然的摇头:“老段,晚了。”
“对不起!”
她的反应和说的话都很莫名其妙,段成武却似乎明白了一切,征战沙场多年的书生忽然红了眼睛。
门后的近卫关上了大门,一幅画卷悬挂在门楼上,门关闭,画卷随即打开。
阴风突然而至。
傍晚还算柔和的光芒一下子没了,黑暗出现的极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了他们。
有狂风席卷段成武,段成武没有躲避而是苦苦一笑:“段家,没有了。”
一道更迅疾的风吹过,有汉子勇猛向前,他双臂挥出如虎扑狼,双手之中双刀激荡,黑暗的风顿时被劈成碎片。
男女将军各出一名近卫,两人都是武道高手,各自出招如风,以快打快、以猛攻猛,瞬间交锋数个回合,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阴风肆虐。
众人都动了起来。
有一个声音闷闷的响起:“阴云避天日!无量天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一幅魔画!”
段成武挥臂喝道:“都先停手!”
他身边近卫抽出兵器护卫在他左右,并没有贸然出击。
女将军发出一声呼哨,她身边的近卫也退了回去。
段成武问道:“你不是丽娘,你是谁?”
女将军淡淡的说道:“二姐夫,你早就不记得我了,我说我的名字你也不记得我是谁。”
闷闷的声音再起:“果然是身负桃僵虫!你与女将军是亲眷,有血缘关系的亲眷,为何还要害她?”
女将军不语。
段成武坚持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将军说道:“你何必执意问我身份?问了又没用,你不知道我是谁的。”
“那你是谁?”段成武还是问。
很倔强的问。
女将军叹了口气,道:“我叫石翠花,你应当没听过这个名字,我还有个身份是……”
“你是丽娘小姨家的表妹。”段成武打断她的话,“丽娘提起过你,少年时候便被人拐走,有人说在塞外见过你,前些年我们来到边疆,丽娘还曾经念叨过说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你。”
女将军沉默了。
段成武又问道:“丽娘呢?”
女将军不说话。
段成武改了个问法:“她还活着么?”
女将军说道:“二姐性子太烈,我们拿下她后,她以为我们要以她的安慰要挟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结果大家都知道。
段成武身边近卫们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
‘格吧格吧’的骨节撞击声接连响起。
段成武仰头向天,道:“这一天来的可真快。”
女将军轻叹道:“二姐夫,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如果不是今日你逼我动手,我准备明后天找个合理理由便要离开太平关的。”
“然后你去途经巨岩关、龙庆关、铁盔关、龙华关、居中关,摸透这五座关城的城防?”段成武将王七麟的推测说了出来。
女将军笑了一声,道:“你高看我的本事了。”
她似乎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又说道:“二姐夫,我不是不念亲情的人,我本来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你,可是你今夜却执意要带我去参加劳什子晚宴,恐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吧?”
“所以,你休要怪我绝情,今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段成武说道:“你若是感念亲情,会杀死你二姐并佯装为她的身份来害我吗?”
“亲情?”他忍不住的摇头,“你们鞑子哪里还有亲情?”
女将军淡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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