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人家》是一部有观赏门槛的电视剧,但编剧聪明的囊括了两类群体。
一类是文化群体,比如第一集白奋斗卖书,西葫芦说国际形势,知识分子会非常喜欢。
一类是通俗群体,最典型的就是戴红花。她在大杂院就像一个调节器,不爱看书看报,甚至教育水平较低的观众也能跟着乐。
想得多一点的人看出讽刺,与之思考。想得少一点的人哈哈大笑,茶余饭后。
这便是喜剧。
但最大的惊喜是表演。
如果说《末代皇帝》的表演,在尝试回归生活化。那《胡同人家》的群像,就是生活本身,只是艺术夸张了一些。
我一闭眼睛,白奋斗、西葫芦、戴红花这些人便在脑中活灵活现。每个角色都能在现实中找到一类人,从而变得真切清晰。
情景喜剧,或者说类型电视剧,自《胡同人家》开始。
它就像标杆一样立在这里,是第一部,也可能是巅峰。”
……
媒体一跟进,关注的人越多。
这年头的观众,爱看有深度的文艺作品。因为社会之开放,社会之保守,两种极端在同一时期出现,在中国历史上非常罕见。
所以注重观点,有观点就能交流,能思辨,能判断,此为当下人们的乐趣所在。
“许老师早!”
“许老师早!”
播出十集之后,这天早上,许非来中心开个小会,同事们纷纷招呼。
许老师这个称谓,第一年叫带点嘲讽,第二年叫多了真心诚意,第三年叫就有些拍马屁。
《胡同人家》的火爆超乎人们想象,而且远没到顶峰,这才播了四分之一!
会议没什么大事,跟进一下各剧集的进度。赵宝钢已经有点后悔,早知道进组好了,拍劳什子单本剧啊!
“来来来,拆信了拆信了!”
会后,大家正在一块闲聊,冯裤子扛着一麻袋进来,砰的一戳,“好家伙,全是积攒的人民呼声,汪洋大海啊!”
“怎么本地还写信啊,打电话不就得了,钢镚我出。”
“写信更有感情,远点的投邮箱,近的塞值班室,门卫最近老觉着有贼。”
“来来,看看!”
众人热火朝天的开始拆信。
“感谢你们拍出了一部真正的喜剧。”
“我太喜欢于兰姑了,怎么偏偏嫁给一个死胖子?”
“陶蓓贼美!!!”
“哎哎,听一听……”
许非捏着一封,挥手道:“有反面意见了。一位退休职工表示,本剧低俗、无聊、不入流,讽刺老干部,得跟人民群众道歉。
讽刺老干部,跟群众道什么歉?这就是打入职工内部的叛徒。”
“我这也有……”
冯裤子拿着一封,道:“语言夸张,表演荒诞,整体就是莫名其妙,哪里有个艺术作品的样子?”
“我也有,嚯,说咱们是年度最差电视剧!”
“我这也有。”
“嘿,还真不少。”
大伙数了数,几百封信,三分之一都是批评的。言辞严厉的甚至要求电视台停播,会荼毒下一代花朵。
几人都不乐了,问题可大可小,得重视。
“咱们要不要回应一下?”冯裤子道。
“不好回应,我们是创作方,自己不能站出去。”郑小龙摇头。
“其实支持我们的多,关键外人不知道。”陈彦民道。
许非想了想,道:“那就找第三方媒体,开个贴吧,啊呸,开个观众互动栏目,让他们自己争论去。”
“这个倒可以,你马上联系!”
……
许老师亲自登门,找到了于佳佳。于佳佳带他见副主编,副主编当场拍板,这叫双赢。
于是在第二天,《京城都市报》开辟了一个观众互动栏目,专门探讨《胡同人家》。
在缺乏公共交流平台的时代,这简直是大杀器。《胡同人家》已然成了社会话题,每人都想掺合一脚。
观众群区分明显,批评的大多是老年观众,支持的多为中青年。
前者对这种语言风格就接受不了,然后是剧中的思想价值,以及表达的方式。而且这帮人是边看边骂,一集都不落。
其中有个观点受到不少人支持:
“该剧以反映社会真实自居,纵观前几集,固然有些真实题材,但像流行歌曲、停电、小偷小摸、离婚这些,实属表面肤浅,毫无力量。
既不令人回味,也不令人感动,完全一句空话。”
于佳佳纵然看了很多遍,还是很生气,脑回路仿佛不一样的,年轻人都理解,但这帮老年人就是要杠。
没错,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就像杠精一样。
“行了,开始了开始了!”
老妈已经成了最忠实的观众。于佳佳扔掉报纸,目光转向电视机,出现片头。
第十三集:《小保姆》上。
本集编剧:许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