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端木纭被端木绯这一提,倒是心念一动。
本来,她以为今日只是招待礼部的人,不知道岑隐会来,她得让厨房加几个他喜欢吃的菜才好。
端木纭急了,霍地站起身来,“蓁蓁,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端木绯捂着嘴直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端木纭先跑了一趟厨房,亲自叮咛了厨娘几句,然后也没回湛清院,而是去了朝晖厅。
管事嬷嬷只以为端木纭是关心下聘的进度,主动跑来禀:“大姑娘,婚书已经立好了,定了四月二十日的婚期。”
端木纭随口应了一声,目光朝正厅内扫了一圈。
慕炎就坐在下首,脸上笑得傻呵呵的。
上首的端木宪正看着慕炎,眉宇间透着几分嫌弃,心道:皇帝又怎么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人真傻,自家小孙女那可是七窍玲珑心,真是委屈了!
每每想起促成这桩“孽缘”的废帝,端木宪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觉得废帝这辈子真没干过几件靠谱的事。
端木纭的目光继续右移,落在了坐在慕炎对面的岑隐身上,唇角微微翘了翘,漾出一朵浅浅的笑花。
岑隐立即就感觉到了什么,从茶盅里抬起头来,朝厅外的端木纭望来。
两人的目光遥遥相对,相视一笑。
端木宪还没看到端木纭,但是他却一直在注意岑隐,眼角的余光发现岑隐的神色有些不对。
端木宪循着岑隐的目光望了出去……这下,他也看到了端木纭,身子一僵。
端木宪真恨不得把岑隐的眼珠子给挡起来,又想下逐客令,但想着今日是小孙女的好日子,又忍住了,故意唤道:“岑督主。”
端木宪这一唤,岑隐自然不可能无视他,目光朝他看了过去。
端木宪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岑督主,觉得这普洱茶可和您的胃口?”
岑隐望着端木宪,狭长的眸子里写着了然,微微一笑,赞道:“好茶!”
他这一笑,绝美的脸庞艳色逼人。
同样的笑看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是不同的感觉,端木纭觉得好看,端木宪却是觉得有点心悸。
端木宪暗暗告诉自己:别慌,自家大孙女这么乖,不是什么臭小子随随便便就能骗走的!
大孙女还是很尊重自己这个祖父的,最近都天天亲手给他做早膳。
想到那早膳是怎么来的,端木宪既是欣慰,又觉得心塞。
厅外的端木纭虽然没听到了端木宪方才说了什么,却也能猜到祖父的心思,没久留。反正人也看到了,她转身就走了。
这时,范培中收了笔,写好了一式两份的婚书。
“皇上,端木大人,这是婚书。”范培中吹干墨迹后,把红纸墨书的婚书呈上。
慕炎迫不及待地就拿过了其中一份,美滋滋地看着婚书,全然没感觉到端木宪与岑隐之间的微妙气氛。
倒是范培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来回在端木宪和岑隐之间看了看。
范培中又把另一份婚书递给了端木宪。
收了婚书的端木宪更心塞了。
大管事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老太爷,是不是移步冠云厅?”
今天招待礼部的席宴就摆在冠云厅。
端木宪眉头抽了抽,他一看到岑隐就来气,一点也不想招待他。
“皇上,”端木宪干脆对着慕炎下了逐客令,“您政务繁忙,臣就不留您用膳了。”端木宪心里打的好算盘,慕炎走了,岑隐这个陪客自然也得走。
“……”范培中无语地看着端木宪,觉得首辅今天实在有些奇怪。端木宪既然不想看到新帝,当初帮着自己劝慕炎别来不就行了吗?
慕炎刚拿了婚书,心情正好着,也不在意是否多吃一顿饭,反正就算留下吃饭,也见不到蓁蓁。
慕炎笑呵呵地说道:“祖父,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慕炎理所当然地看向了岑隐,“我们喝一杯去?”
在端木宪和范培中微妙的眼神中,慕炎和岑隐说说笑笑地离开了,两位内阁大臣的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真好,还是在装模作样啊。
慕炎和岑隐离开端木府后,没去酒楼,他们在端木府的仪门处得了丫鬟送来的食盒,于是临时改变了计划,决定回宫喝酒去。
两人策马回了宫,一个手里抓着婚书,一个手里抓着食盒,都对此行的收获十分满意。
当他们抵达宫门时,已经快正午了。
慕炎步履带风地往重华宫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手里的婚事,飘得简直快要飞起来了,心里乐滋滋地数着距离大婚还有几天,既高兴,又又暗暗觉得这钦天监真没眼力劲,明明四月初一就不错,非要把婚期定在四月二十。
慕炎凑过去,轻声地对着岑隐嘀咕抱怨起来:“大哥,你说钦天监那些人是不是都眼神不好?”
岑隐挑了挑剑眉。
慕炎也没指望岑隐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没好气地抱怨着:“哼,照我看啊,他们的眼神这么差,观天象也肯定观不准。四月那么多吉日,非要挑下旬!”
慕炎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应该提前让蓁蓁算一算吉日才对,没准能提前到四月上旬呢!
岑隐提着端木纭给他准备的食盒,心情正好,耐着性子与慕炎说话:“也没多久了。你不是想希望肖天在你大婚前回京吗?”
说句实话,岑隐到现在还不太不明白慕炎对肖天的在意与执着。
“说得也是。”慕炎又纠结了。如果是四月二十的话,肖天应该能赶得回来吧!
沿途的官员和内侍们一看到这两个祖宗来了,都是驻足,对着二人作揖行礼。
看着这两人亲亲热热的样子,众人惊得是下巴都快掉了,差点没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看看是不是做梦。
他们都没听清慕炎和岑隐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谁人不知岑隐一向孤傲,从不给旁人面子,何曾见过他这么好性子!
几个官员神色复杂地交换着眼神,心里觉得很微妙。
虽然新帝才登基一个多月,但目前看起来,岑隐并没有在朝事上掣肘新帝,新帝也没有明着暗着地去收岑隐的权力,这两人暂时看着相处得十分融洽,彼此之间似乎带着一种难言的默契,就像是他们在暗地里暂时达成了某种协议般。
照理说,这种“和平”是好事,于国于民,于朝廷都是。
可是,大部分官员却没有因此而心安,新帝不是一个软弱之人,他很可能会成为大盛历史上难得的明君,可以名垂青史,像这样一个杀伐果敢的明君,真的会容得他人擅权专权吗?!
自古以来的历史都告诉世人,不会!
千百年来,这两者皆不能并存,就像水与火不能并存一样。
这两人现在越和乐,那就代表着以后的腥风血雨会越可怕!
慕炎和岑隐自然不知道旁人在想什么,慕炎说着说着,话题就不免又绕到了端木绯身上,“哎,本来还指望祖父让我见一见蓁蓁呢,我都整整五天没见过蓁蓁了!”
眼看着慕炎又变成了怨夫,岑隐很熟练地截断了他的话尾,道:“今天我们去之前,端木朝和他夫人去过一趟端木府……”
岑隐把端木朝夫妇俩去闹事的事简而言之地说了。
慕炎蓦地停下了脚步,恼怒地说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端木朝居然敢在今天来闹事,这是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吗?!
想着,慕炎又有些同情端木宪,摇头道:“有这种不孝子,祖父那也真是不容易!”
“确实是不容易。”岑隐叹道。
端木宪现在算是被亲生儿子给坑了,怎么做都不对。
其实,他也算当机立断了,几个儿子闹心,他就干脆做主分了家,结果分了家,这不孝儿子们也没放过他,百转千回地拖他的后腿。
偏偏血浓于水,儿子都是亲生的,端木宪也不可能真得舍了,不管他们的死活,总是要顾忌一点父子情分。
说得难听点,就算端木宪对几个儿子真狠得下心来,也得为端木绯考虑,端木家现在算是后族了,为了端木绯的名声和将来,他也不能这么做,不得不投鼠忌器。
毕竟瓷器不与烂瓦碰,他不能为了几个不孝子,让端木绯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让世人对端木绯心怀质疑,让史书上在记下这位皇后的同时留下难看的一笔。
这一点,无论是慕炎,还是岑隐皆是心知肚明。
慕炎负手缓行,倒也不为端木宪担心,笑吟吟地说道:“这件事就让祖父自己处置吧。”
岑隐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无论是岑隐,还是慕炎,对端木宪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端木宪从来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他让端木朝去吏部,怕是还有后招。
端木朝想要左右端木宪,恐怕没那么容易!也不想想端木宪要是那么轻易就会被人摆布,他也不能爬到首辅的位置了!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重华宫,一株株粉桃在风中摇曳。
今日,阳光明媚,春光灿烂,馥郁的芳香随风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精神一震。
慕炎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吩咐檐下的一个小內侍:“去备些酒水。”
小內侍即刻领命。
两人去了东偏殿坐下,岑隐亲自把食盒里的四菜一糖端了出来,香椿炒鸡蛋,烤鹿肉,葱香鲫鱼脯、菜薹炒腊肉和枸杞双菇乌鸡汤,不过是家常小菜,但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岑隐看着这几道菜,眸光柔和,心情又好了三分。
慕炎飞快地将这些菜肴扫视了一遍,也看了出来,唇角翘了翘,笑呵呵地说道:“大哥,都是你喜欢的!”
岑隐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觉得后悔了。他还不如带回去自己慢慢吃呢。
慕炎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大哥,我跟你说啊,伸手不打笑脸人,祖父不是嫌弃你吗?你给他送礼呗,拿人手短,祖父知道你的心意,自然就心软了。”
“我啊,自打和蓁蓁订婚后,这些年别说各种节礼,得了什么其他的好东西,那也是记着给祖父那边送一份的。”
“反正,祖父他也就那么爱好,字画、算学、茶叶、西洋怀表……”
他好心地给岑隐传授经验,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不失轻巧的脚步声。
慕炎还以为是酒来了,结果是另一个中年內侍捧着一道折子进来了。
“皇上!”那中年內侍恭敬地将手中的折子呈给了慕炎,“这是晋州知府冯向忠令人快马加鞭发来的一道密折。”
折子都送到了手边,慕炎也只能无奈地又放下了筷箸,接过那道折子看了起来。
慕炎挑了挑浓黑的剑眉,嘴角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是一道弹劾折子,弹劾的是晋州总兵肖天,斥其暗中勾结南怀伪王苏娜,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在这道密折里,冯向忠还细细地罗列了一项项证据,有理有据。
二月中,肖天私下见了一伙南怀人,收下了南怀人贿赂的二十箱金银珠宝,此后肖天便一改此前主动出击的风格,即刻下令大军在曲襄城按兵不动,任由洪山一带的金家寨匪徒顺利撤往永卫城。
冯向忠表示,他一直怀疑金家寨背后有支持者,所以其扩张才如此迅速,到最近他才意识到金家寨应该是和南怀人暗中有所勾结,肖天真是因为南怀人的指示才放金家寨的匪徒一马。
在折子的最后,冯向忠忧心忡忡地表示,如果不尽快处置肖天,恐怕会危及晋州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局势,影响大盛的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