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姨娘跟着自己的儿子走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来前朝,也曾有过亲王在先帝过世后,将宫中的太妃接回王府奉养的旧例。
想通了这个理儿,范培中就觉得麻烦解决了一半。
范培中心思活络,开始飞快地在心里计算起,宫中有多少嫔妃是生过儿子的,但是……
“还有几位皇子年纪太小了。”范培中蹙眉道。
除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年纪可以开府外,其他的皇子都小了点,比如五皇子和六皇子才十二岁,也勉强可以开府了,但是剩下的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的年纪那也委实是太小了,像九皇子那才刚满三岁,只是个奶娃娃而已。
范培中继续说着:“还有五位嫔妃膝下只有公主,既没有皇子和公主的嫔妃也有三四十来人呢……”
范培中算得专注,全然没注意正厅外的屋檐下,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端木宪恰好听到了这番对话,面无表情地瞪着厅中的范培中。
守在屋檐下的小丫鬟正要行礼,却被端木宪抬手阻止了。
虽然端木宪没听到范培中前面说了什么,但是他是聪明了,只是方才听到的那几个关键词,再联想范培中这两天唉声叹气的样子,就立刻明白范培中跑来找小孙女是为了什么了。
“……”端木宪的脸像是泼了墨似的,瞬间都黑了。
自家小孙女还云英未嫁呢,就要帮慕炎那臭小子管后宫?!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范培中做事太不靠谱了,亏他还是“礼部”尚书呢,根本就是个不要脸的无赖!
“咳咳。”
端木宪故意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厅中两人的注意力。
“祖父。”端木绯笑吟吟地起身相迎。
范培中一看到端木宪,就有些心虚,挤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端木大人。”
端木宪可不管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撩袍走了进去,不客气地下了开始赶人:“范培中,你们礼部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空来我这儿!”
范培中笑得更殷勤了,又是作揖又是赔笑道:“端木大人,我是忙啊,您是没看到,我都已经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范培中可没说谎,他都两天没回家了,方才他从礼部衙门出来往权舆街的路上也路过了范府。
“端木大人,我这也是束手无策了,才来叨扰四姑娘的。”范培中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端木宪又一次见证这位礼部新尚书的无赖,嘴角抽了抽。
他也知道范培中的无奈,不过知道归知道,理解归理解,却也不会因此心软,更别说,这件事还涉及到端木绯了。
还是那句话,自家小孙女还没嫁进慕家呢!
而且,这件事关系到后宫嫔妃与那些皇子公主,就算小孙女处置得再好,那些个言官御史也会抓着一些细节罗里吧嗦。可要是有什么不妥当,小孙女更是能被那些言官御史的口水给喷死。
办得好,没好处;办砸了,徒惹麻烦。
这件事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得好。
端木宪又朝范培中逼近了两步,笑呵呵地伸手做请状,“范大人,我送送你。”
端木宪的逐客令已经很明确了,就差让范培中直接滚了。
范培中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生怕把人逼急了,端木宪会让人把他丢出端木府去,笑呵呵地说道:“端木大人,那下官就告辞了。”
端木宪如他所言亲自把范培中往仪门方向送。
此时,已经是申时过半,太阳西斜,金红色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范培中很是识趣,他也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得冒昧,是自己失礼在前,因此他一边走,还一边连连作揖,为自己辩解道:“端木大人,新帝来年就要登基,您也知道礼部诸事繁多。下官那也是不得已,这要是不把皇上的后宫安置妥当,那新帝登基要怎么办?”
“留下一个烂摊子,到时候麻烦的也是令孙女。”范培中对着端木宪露出讨好的笑。
端木宪简直要气笑了,蓦地停下了脚步,“这还不简单吗?”
范培中连忙也驻足,紧张地看着端木宪,脸上赔着笑。
“范培中,你平日里不是很‘机灵’吗?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处置不了的,京郊的千雅园不是空着吗?我瞧那里就不错,把人全迁去就行了,肯定住得下。”端木宪随意地掸了下衣袍,没好气地说道。
“……”范培中如梦初醒地笑了,面露喜色。
对哦,这也可以!
“端木大人说的是,如此甚好!”范培中抚掌笑道,眸生异彩。
其实,范培中并不是没有想过把后宫那些嫔妃给迁走,却有旁的顾忌,说到底,这件事由礼部出面,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也怕那些妃嫔反应太大,局面搞得不太好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端木绯刚刚提了,皇子开府可以把生母带走奉养,如此一来,那些有皇子的妃嫔肯定是乐意的,也肯定不会闹事。说到底,她们也没必要跟新君作对,万一新君给她们儿子小鞋穿,吃亏的还不是这些皇子们。
有道是,母以子为贵。
后宫妃嫔中,这些有皇子的妃嫔份位往往是高出其他人一筹的,只要这些妃嫔答应了,这件事就等于是成了一大半。
至于那些膝下没有皇子的妃嫔,本来就弱了一头,又没有儿子撑腰,那就更不敢惹事了。
也就是那个出身世家、位份高的妃嫔也许有点麻烦,不过,比之前无从下手的局面要好多了。
最麻烦的人其实是皇后,但范培中暂时也不管了,先把后宫中的其他人安置好了再说吧。
范培中心里觉得这一趟真是没白来,整个人恍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神采奕奕。
“下官多谢端木大人指点,那下官先告辞了。”
范培中郑重对着端木宪又是作揖,又是道谢,欢欢喜喜地走了,步履带风。
范家的马车就停在了五六丈外的仪门外,范培中上了马车就走了。
端木宪摇了摇头,负手又慢悠悠地返回了朝晖厅。
端木绯猜到了祖父还会回来,因此还在厅堂里,还亲自给祖父泡了茶。
“祖父,喝茶。”
端木宪坐下的同时,热腾腾的茶水也端到了他手边,让他十分受用。
他家四丫头就是孝顺!
他多疼几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
端木宪满足地抿了口茶,看向端木绯时,神色间笑吟吟的,全然不见之前摆给范培中看的不悦。
“四丫头,我知道你心软。不过,有些提点一两句就够了,别揽在你自己身上。”端木宪谆谆叮嘱道。
绿萝看着翻脸像翻书的老太爷,这才迟钝地明白了,原来老太爷方才对范尚书那副气冲冲的模样只是做做样子啊。
难怪她上次还听到游尚书说老太爷是老狐狸,看来游尚书说得是心里话……
“祖父,我明白。”端木绯乖巧地直点头,就像是一只单纯的小白兔,让端木宪忍不住为小孙女操碎了心。
端木绯是真的明白,所以她方才也只提了有皇子的妃嫔的事,并不打算多说其他的。
“祖父,贵妃姑母应该能出宫了。”
端木宪怔了怔,想到在深宫中的端木贵妃,心里便是一阵唏嘘。
一入深宫深似海,他想见女儿一面实在是不容易。
这里也没有外人,端木宪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动容,眼眸中流露出万千感慨。
端木绯笑眯眯地又道:“祖父,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告诉贵妃姑母这个好消息。”
“好好好!”端木宪连声道好,眼眶中似乎微微湿润。
他聪慧过人的长女啊,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算是盼到头了!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正好我可以把我刚酿好的桂花酒也捎一坛给贵妃姑母。”
于是,次日,端木绯罕见地起了个大早,带着她的桂花酒出发了,她还没忘记去祥云巷那边顺路捎上了涵星。
端木绯就把礼部尚书昨天去找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
“……”
端木贵妃与涵星母女俩乍一听闻时,都怔住了。
端木贵妃欣喜若狂地睁大了眼,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了,每天看到的都是这四方的天儿,宛如困在一个巨大的牢笼中一般,寸步难行。
别人只看到她风光无限,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在后宫中只屈居于皇后之下,又育有一子一女,不至于老无所依。
可谁又知道她的苦闷,这些年,她在宫里的日子就是一个字:“熬”,熬一天是一天。
现在,她终于可以挣脱这个牢笼出去了。
涵星给端木绯递了一个危险的眼神,意思是,这么重要的事,端木绯居然不提前说,瞒了自己一路。
端木绯以眼神告饶。
然而,涵星不为所动,无声地表示,这笔账她们待会儿再算!
“母妃,”涵星笑眯眯地起身,坐到了端木贵妃的身旁,亲昵地挽起了她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道,“您以后也可以来和儿臣一起住。”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睡,秉烛夜谈。”
“儿臣还可以带您出去玩,京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儿臣虽然不敢说知道个十成,十之八九总是有的……”
涵星滔滔不绝地对着端木贵妃炫耀兼自夸道。
“……”端木贵妃一言难尽地看着女儿,真不知道这丫头在得意什么。知道京中哪里好玩这不是那些纨绔子弟拿来吹嘘的吗?
端木贵妃在心里暗暗叹气:她这个女儿啊,就算是嫁了人,还是这般不靠谱!
也不想想哪有丈母娘住在女婿家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