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倭国几十年前也是天下大乱,诸候林立,一个诸候称为一家,比如织田家,德川家等等。我大明原来的勘合是给日本朝廷,后来朝廷失势,这个勘合就到了他们那里有力的藩镇大名手中,原来的勘合是在一个诸候,名叫细川家的手上,后来东洋的朝廷又私自给了另一个军阀大内家一个新勘合,这样就造成了嘉靖二年的时候,这两家都带着勘合和船队,来到了宁波。”
耿少南听到这里有些糊涂了,打断了陆炳的话:“陆总指挥,我有些不太明白啊,勘合按说朝廷只有一个,为什么到了东洋人手上就有两个了?难不成是伪造的吗?”
陆炳笑道:“那个细川家手上的,是正德皇帝的爹,前任孝宗皇帝发的勘合,按说早就过期了,而大内家在东洋的内战里已经把细川家给赶出了京都,按说是更有力的军阀,只是也没有办法一统倭国,但手上的勘合却是正德皇帝所给,应该是合法有效的。”
“可是细川家却用了个过期的勘合,通过一个在日本出生的中国人作副使,贿赂了当时宁波那里的市舶司官员,反而把持有正规勘合的大内家给挤掉了,还想要攻杀大内家的这些使者和商人。”
“但那次大内家也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里有不少是武艺高强的剑客,两边在宁波城一场混战,大内家不仅尽杀细川家的使节和商团,还杀了不少大明的官兵,最后洗劫了宁波城后逃回东洋。”
“经此一事,皇上就认定了倭国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对他大不敬,就直接恢复了海禁令,禁止一切与外国的海外贸易,还要沿海的渔民与商贩全部内迁,片板不得下海。”
耿少南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皇帝只是因为个人失了面子,这才重新要进行海禁的,是不是?”
陆炳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由于皇上为了个人面子实行的海禁令,沿海的渔民被迫内迁,离开他们生活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土地,更是放弃祖祖辈辈们靠海吃饭的营生,由于朝廷只知迁民,不知抚恤,这些人多数生计无着,只有咬咬牙,学着倭寇那样,剃成月袋头,做起海盗的营生。”
“随着这种中日合壁的倭寇不断发展,只知打打杀杀的日本倭寇渐渐地沦为了倭寇中的炮灰和打手,由于这些东洋武士武艺高强,又没有太大的野心,所图的不过是饮酒吃肉,掳掠这些基本需求罢了,所以被更有野心,头脑也更精明的中国海商巨盗们逐渐地把持了话语权。”
耿少南奇道:“这些海商,就是你说的倭寇首领吗?”
陆炳笑道:“正是,现在在浙江福建两省的倭寇中,势力最大的就数徽州商人汪直领导的海盗集团了,汪直号称五峰先生,原来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最早是跑吕宋那一带的海外贸易,靠着他精明的生意头脑和狠辣的手段,汪直很快就吞并了几个合伙生意人,成为船主。”
“到了嘉靖十九年的时候,汪直又和日本的倭寇扯上了关系,与上泉信之等东洋大概也是那时候建立的合作关系,开始建造巨大的战舰,样式和火炮均仿制在这个时代称雄海上的佛朗机人(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远东的殖民者,此时以巨舰大炮见长),战船可以建到六七层楼高,容纳二千人,甚至在上面可以跑马。”
“由于汪直这个海盗头子也是中国人,因此投奔他的沿海渔民络绎不绝,现在的汪直,手下战船千艘,走私海船更是数倍于此,海贼数万,都是装备精良,穷凶极恶之徒,如此实力甚至连日本的领主也不敢招惹他,日本九州的萨摩藩号称关西数一数二的强藩(诸候),碰到汪直也只能乖乖地允许他的庞大船队在自己的领海里通行,甚至专门划出了一个叫松浦津的小岛供汪直作为基地。”
“于是汪直在宁波外海的双屿(今千岛群岛里的一个大岛)以及萨摩的松浦津分别建立了基地,大肆地进行走私和贸易,大明的海禁令虽严,但仍然架不住有不怕死的商人暗中与汪直通商,卖给他大量的丝绸与瓷器,而汪直用了这些东西南下吕宋,和佛郎机人换得洋枪大炮或者是西洋玩意,再到日本去倒卖,赚得日本的大量白银,也就十年功夫,汪直就兼并了几乎所有的沿海倭寇,成为名副其实的海贼王。”
耿少南听得默然无语,叹道:“汪直的名号我听说过,可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还可以役使这些倭寇,反过来劫掠沿海。”
陆炳正色道:“汪直绝非普通的倭寇,他的目的并非杀人放火,自从他接手倭寇以来,也开始约束手下,那种针对沿海村镇无差别的劫掠与屠杀,比起以前已经少了许多,这也多少归于汪直的约束之功。”
“可是汪直真正的目标是希望能打开海禁政策,可以合法地与大明做海外贸易,如果皇上逼得急了或者派军围剿,汪直则会毫不客气地给予回击,并报复性地抢劫几个沿海城镇以显示自己的实力,本质上,汪直可以说是北方的蒙古俺答汗基本上是一类人,以战逼商而已。
“而汪直手下除了有装备火枪大炮的数万海盗以外,武艺高强的护卫也是层出不穷,凶悍的东洋武士,精于火枪与剑术的佛郎机剑客,以及不少被重金吸引,加入他的海贼团伙的中原武林高手,数量足有几千,单纯论门派实力也足以笑傲中原武林,以前我们锦衣卫曾多次派高手死士刺杀汪直,都如石沉大海,全无音信,想来都被汪直发现并处死了。”
耿少南的面沉如水,说道:“那这个倭寇头子汪直,又怎么会和严世藩扯上关系?通倭可是灭族的重罪,严世藩怎么会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