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倏然色变,这会儿周霁月正死死缠住楼英长,越千秋以一敌四,身上还带着伤,怎么可能分身来救他?那一刻,他很后悔之前那些年荒废了,读书和练武全都是中不溜——说中不溜或许还太客气了,根本就是样样稀松——总之,小胖子这会儿完全忘了一件事。
跑这儿来接李崇明去宫里住,这原本也是越千秋提议,他点头的。真正说起来,他有这样的无妄之灾,那也是因为一时脑袋发热听了越千秋的主意惹的祸。
他有些可笑地提着那两条桌子腿,见那些人因为楼英长一句话而快步朝自己冲了过来,哪怕面色煞白,腿脚发软,可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精气神支撑他昂首挺胸站在那儿,大喝一声道:“大吴英王李易铭在此,哪个犯上作乱的逆贼敢来拿我?”
李崇明原本还以为先赶到的是府中那些尚在意自己安危的忠义之辈,然而来的却是楼英长的党羽,因而,当楼英长喝令他们去拿下英王李易铭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可当小胖子这一嗓子吼出来时,他只觉得那粗鲁不文的话就仿佛振聋发聩。
他猛地清醒了过来。什么颓唐、绝望、悲伤……原本满满当当堆积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就犹如积雪被烈日暴晒之后消融殆尽,说不出的精气神瞬间填充到原本干涸到开裂的心湖里。
就李易铭这么一个他平日里看不上的所谓四叔,此时此刻都表现得比他更强,他那些自大自傲不甘不愿岂不是可笑?
甚至连他的脚已经比他的念头快,他甚至都不知道卧床多日,外人口中几乎不起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小胖子跟前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嗓子里是怎么迸发出那从未有过的巨大声音的。
“尔等要从此过,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刚刚周霁月说类似的话时,小胖子只觉得感动,可换成李崇明说出这话的同时再做出保护的动作时,他却瞠目结舌,只觉得说不出的违和。他固然并不相信李崇明和楼英长勾结要暗害他,可也没觉得这个侄儿真的就完全无辜,所以这会儿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紧跟着,小胖子做出了一个让外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斜跨一步,飞快地捡起之前被自己丢下的两根桌腿,随即二话不说上前拍拍李崇明的肩膀,从后头把桌腿塞到了对方手里。
“嗯,侄儿你是好样的!不过,你要保护我这份心是挺不错,但赤手空拳的话,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好好拿着,就算壮胆也好,今天咱叔侄俩和他们练练!”
小胖子你这是说相声吗?
一旁原本已经心急火燎的越千秋听了这话,那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就连兵器不趁手的那点小小不便都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奋起精神,拼着肩头被人一刀划过,趁机左手一拉一绞,又夺了一把刀在手,随即将双刀刀柄并在手中,竟是握着这当中刀把,将两头锋刃舞得密不透风,刷刷刷几下便将四个对手齐齐迫退,这才翻身朝那些个被小胖子叔侄那一唱一和弄懵的增援者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屋子里传来了巨大的动静,随着咣当咔嚓等拆东西似的声音,几个气急败坏的人声随之响起。
“快,快去增援大人!”
小胖子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一面庆幸自己刚刚没躲在屋子里,否则地道入口终于被人破拆成功冲出来,他就完了,一面却也忍不住哀叹今天真是在劫难逃。
事到临头,他一开始那种惊吓恐惧感反而都没了,这会儿索性扯开喉咙叫道:“千秋,你别管我了,赶紧跑出去报信,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嘉王府全都是乱臣贼子!留把刀给我就行了,谁敢抓我,我就自尽给他看……哎哟!”
话还没说完,小胖子就只见寒光一闪,吓得登时一哆嗦,待反应过来越千秋竟然真的把一把刀掷了过来,他侧头看了一眼扎在自己脑袋旁边板壁上,眼下刀把还颤颤巍巍的钢刀,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这才丢下桌子腿,双手用力将刀拔了出来,随即就忍不住怒瞪越千秋。
你这是谋杀吗?要吓死我啊!
可发现越千秋根本没有出去报信的意思,此刻仍旧咬牙拦住那从院门进来增援的人,他到了嘴边的抱怨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再见周霁月一剑削断了四面扑上来的几人那兵刃,厉叱一声将自己和楼英长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最近,他顿时忍不住挥舞着刀子想要呐喊助威。
下一刻,他就听到这分明嘈杂纷乱的战场中,响起了一个谁都无法忽略的声音。
“看到你们一个个都还生龙活虎,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话,小胖子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紧跟着,他就犹如溺水者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表哥,严将军,严大人,快去救千秋,他都受伤了!”
此话一出,小胖子就只觉得四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了似的,紧跟着便是一声凌厉的怒喝:“竟敢伤我的徒弟?找死!”
随着这声音,一个人影就犹如空中飞来峰似的猛然坠地,那咚的一声重响,就犹如一记霹雳骤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脑际和心头,就连小胖子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紧跟着,他就只见场中寒光乍起,血花飞溅,纵使他如何眯起眼睛,那一团犹如闪电一般四处乱窜的寒光就是看不清楚,可一个个在惨叫声中倒地的家伙,他却不会忽略。尤其是严诩那宰人如杀鸡屠狗一般的速度,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原来小时候被人拎到屋顶上玩那抓了放,放了抓的游戏,已经是严诩手下留情了……
而当楼英长看到犹如神兵天降的严诩时,原本就已经被周霁月逼得连连后退的他一走神,直接就被周霁月觑了一个空子,一剑直接刺透了他的左肩。他顾不得那锥心之痛,怒声喝道:“严诩,你不是出城去了吗?”
“全都出城去追一个刘国锋,那不是小题大做?”严诩一个急停,拄刀而立,似笑非笑地说,“满大街都是楼英长作祟的消息,三司哪里还会倾巢出动?不过,也亏得程芊芊提供了一个消息,要不是她说,这嘉王府别院里一直都有秋狩司的暗线,我也不会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