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方子,用的是当归、生耆、茯苓等等益中补气的药,恭亲王越觉忧虑,“皇上的身子怎么样?”他说:“你照实讲,无庸忌讳!”
“肾亏!”李德立说,“本源不足,总吃亏了。现在不敢太用凉药。”他接着又说,“今天大解三次,有点拉稀的模样,这也不是好症候。此外……。”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消失,而脸色忧疑不定,双眉蹙然,完全是有着难言之隐的神态。
恭亲王的心也悬了起来,“卓轩!”他用相当威严的声音说:“有话你这时候不实说,将来出了乱子,是你自作自受!”
这个警告出于恭亲王之口,十分严重,李德立考虑了一下,毅然下了决心,“王爷!”他向左右看了一下,“有句话,不入六爷耳。”
他听出隐情了,带着李德立沿雨廊,经过一条曲曲折折的甬道,进入一间构筑严密的书斋。有个听差进来倒了茶,立即退了出去,随手将一扇洋式门带上,“喀”地一声,似乎下了锁。
这是一间养静深思的密室!
恭亲王特地带他到这里,是表示格外慎重,好教李德立放大胆说实话。果然,李德立觉得这里才是吐露秘密的好地方,于是将皇帝生了“大疮”的症象,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恭亲王听得傻了!脸色灰败,两眼发直,最后出现了泪光,只见他尽力咬牙忍住,拿一只食指,抹一抹眼睛问道:“这个病怎么治?”
“缓证或有结毒肿块,用‘化毒散’,以大黄为主,急证用‘搜风解毒汤’。不过,王爷,这个病,断不了根的。”
“谈什么断根?能不发,或者发得轻一点,就很好了。”
恭亲王又问:“这个病会不会在这时候一起发了出来?”
“这也难说,从来还不曾听说过这样的病例。”
恭亲王的脸色又沉重了,低着头踱了好一阵方步,突然站住脚问:“卓轩,如今该怎么治?”
“自然是先治天花,今天这服药保元补气,能帮着皇上灌浆起顶,即是顺症,往后就易于措手了。”
恭亲王深深点头:“胆欲大而心欲细,先把天花治好了再说。听说那个病,多在春天发,眼前大概不要紧。”
他又问道:“这话你还跟谁说过?”
“就只敢禀告王爷。”
“本王知道了。你先不必声张。”恭亲王摇头微喟,说了一个字:“难!”
幸好李德立这天的方子很见效,一夜过去,皇帝的天花,果然“灌浆起顶”,发得相当饱满,精神也好得多了,双眼炯炯,气色甚盛,即使是虚火上升,也总比两眼半开半闭,神色萎靡困顿好得多。
卯正叫起,先叫军机,皇帝已经坐了起来,等恭亲王等人行了礼,皇帝将手臂一伸,“你们看!发得很好。”
天花确是发得很好,颗粒分明,一个个鼓了起来,即所谓“起顶”,昨天皱皮的那种现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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