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翘忽儿就睁开了眼。房里灰黯成一团,阳光从瓦缝隙偷溜进来,一线线光影里,尘埃如虫飘舞,皆是旧靡混沌的味道。
天亮了。
屋外声喧闹。伙计腰间的铜锁串儿喳呼拍打着股胯,热情的长唤一声:“爷诶!你要的热水!”抽空还得和迎面的人弓腰招呼:“爷走好,下次再来!”
那南来北往的商贾抬眼都未曾,狠捻了把黏身上的妓娘,让她莫忘了他,要等他来。妓娘揩着帕子嗤嗤笑,都是无情客,耍的全是嘴皮子风月。
周振威不晓得哪去了!
玉翘坐起,寻着鸳鸯红肚兜穿戴,昨吃过阳春面后,怎也困不着,两人窝在床榻,逗趣着调笑,不知怎的,瞬间按捺不住,颈一勾,腰股一松,便又把魂蚀了去!
才穿好衣裙,趿上绣鞋,就听门开的声音,碧秀春紫拎了铜盆热水及搭着棉巾,周振威跟后,不让伙计进屋窥伺美人慵颜,只把食盒自拎过来,掩门后搁在桌案上。
这边洗漱好,招呼碧秀两个又把铁柱叫进房,在外不必拘泥遵礼,围一桌子吃早膳。
一砂锅粥软糯香滑,几碟寻常齑菜,两盘热腾腾的小包子,周振威掰开边量,是青菜香菇馅的,蹙眉不满,沉吟朝铁柱道:“这吃的也太粗糙,你去找伙计,让他熬盅鸡汤来,再上些芙蓉糕这样的小点心。”
玉翘忙止了铁柱去,瞟了眼周振威,嗔道:“在客栈可比不得在府上,吃得都精细,在外容不得挑剔,能混个肚饱即可。”
周振威岂不知这个理!早年戍守边关时,那隔夜的烙饼跟铁块般硬,混着雪水不照样吞下。可那是大老爷们受的苦,岂能让娇娇娘子,还有肚里的娃承这份罪。这般一想,放下筷著,欲起身自去寻伙计。
玉翘瞧他一副过不去坎的神情,噗哧笑了,拉他衣袖坐下,温言劝道:“我就想吃些清淡的,鸡汤油腻腻的不喜欢,糕点又甜,吃了堵心,这样就好,已起得晚了,还是赶路要紧。”
铁柱呼哧呼哧四个包子,二碗粥早下肚,得了个半饱。
抬眼一瞧,主子俩还在磨磨叽叽说话,瞧四爷疼媳妇的样,哪有平常欺压他时的狠。忍不住大声道:“爷还是快些吧,离下个驿站挺远,再蹭些个时辰,只怕酉时都赶不到地。”
要你多嘴!周振威冷冷瞄他一眼:“还吃!吃多了路上不太平。瞧你这般急,不赶紧备马车去。”
铁柱嘟囔几句,趁乱又捞二个包子,嘴里叼一个溜了。
碧秀春紫低头舀粥吃,憋着笑,这傻大个,在姑爷身边伺候也不短时日,怎还这么不长眼!
在伙计“走好”高唱声里,玉翘出了客栈,确实有些晚,日头高照,昨满满当当停一院落的马车已寥剩无几,扫了一圈,那绿盖青帏车及华盖朱轮车没了踪影,泥地上满是车轱辘碾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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