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在这些事故中,都出现了仙户钢材的身影。事故的分析报告并没有提及钢材质量问题,而是将事故原因归因于焊接缺陷、操作失误、设计不当等等。如果孤立地看待某一次质量事故,分析报告中的解释或许是可以令人信服的。但如果把这些事故都放到一起,再加上一点提示,稍有一些头脑的人就会联想到钢材是否存在缺陷,因为如果把这些事故的原因都归于钢材缺陷,无疑是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香川秀男还看到了几张检测报告,当然也是复印件。出具这些报告的,是日本的一些权威检测机构,上面有他们的印盖,由不得香川秀男不相信。检测报告中的检测样品都是钢材,但没有说明钢材的来历。在复印件上,有手写的注释,声称这些钢材恰是来自于几次质量事故的现场,把这些钢材提交给检测机构的,并不是日本官方的调查机构,而是某个匿名的社会团体。
“这些检测,是你送去做的?”香川秀男看着郭培元问道。
郭培元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的团体做的。”
“这些结果,为什么没有公之于众?”
“我们为什么要公之于众呢?”
“可是,如果不公之于众,你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检测?”
郭培元呵呵笑了起来:“年轻人,我们不是慈善家,公众利益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做这项检测的目的,只是为了从仙户制钢所弄到一点钱而已。你懂的,大企业为了隐瞒一些事情,是比较慷慨的。”
“原来如此……”香川秀男真的懂了。很明显,郭培元所在的团体,已经掌握了仙户制钢所造假的情况,于是在事故现场采集钢材样品,匿名送到权威机构去检测,再用这些检测报告去敲诈仙户,索取封口费。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就意味着仙户制钢所是有意造假,而且在伪劣产品酿成事故之后,依然采取封口的方法,欺骗社会公众。这样一个故事,黑暗得简直让香川秀男窒息,而恰恰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告诉香川秀男,这是一个大新闻,是一个足以让日本社会发生一场大地震的大新闻。
“这些资料,我要了!”香川秀男在一刹那间就做出了决定。
“我们的要价可不低哦。”郭培元阴恻恻地说。实践表明,包成明请郭培元来做这件事情,是极具慧眼的。换成其他人,恐怕很难把一个唯利是图的暗黑团体代理人演得如此本色。
郭培元其实也不完全是在演戏,包成明在把这些资料提交给他的时候,告诉他尽管向记者狮子大开口,他索取的报酬越高,记者就会越相信这些材料的真实性。而他无论要到了多少钱,统统都归他所有,包成明一分钱也不要。
“你说吧,多少钱?”香川秀男问。
郭培元伸出一个手指头,说:“1亿日元。”
“1亿!”香川秀男瞪圆了眼睛,“元先生,这个价格也未免太高了吧?”
郭培元耸耸肩,说道:“香川先生,你知道我们团体为了搜集这些资料,花费了多少钱吗?这些资料一旦交给你,它对于我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而且我们未来也无法再做这样的生意。如果不是我们团体已经厌倦了这门生意,我们是不会把这些资料拿出来销售的。”
香川秀男无语了,他当然能看出这叠资料的价值。如果郭培元的团体真的是靠敲诈企业为生的,那么这件事一旦捅出来,他们的生意就到尽头了,没准仙户还会疯狂地追杀他们。从这个角度来说,郭培元要求1亿日元的报酬,真不算是黑心。
“我个人拿不出这些钱。”香川秀男说。
“你们报社呢?”郭培元问。
香川秀男摇摇头:“报社不会愿意出这样的钱。而且,如果我把这件事报告给报社,最终就不是我来报道这条新闻了。元先生,我也要提醒你一点,你不要寄希望于把这样的新闻线索卖给报社,报社完全可能会把这件事泄露给企业,以便从企业获得更多的好处。整个日本,能够仗义执言报道这条新闻的,只有我香川秀男。因为……我是一位有良知的记者。”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挺了挺他那瘦弱的胸脯,并感觉到无数昭和前辈的灵魂都附着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