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威和辅公祏做出的承诺应该是真的。徐州义军立足蒙山容易,发展壮大却很难,因为他们不是齐鲁人,短期内很难得到齐鲁人的支持,但若与长白山义军会师,这一困境将得到根本性改善。
王薄陷入两难之中,彷徨无策。
王薄是齐郡邹平人,年过四十,出自普通官宦之家。他的人生经历与孟让非常相似,年轻时进入仕途奋力打拼,本来很有前途,但因为站错了队,在齐郡的一场官场风暴中身陷囹圄,差点就掉了脑袋。好不容易出狱了,本想安心做个土财主终老一生,哪知地方官僚又惦记上了他的财产,乘着东征强征赋税徭役之际设了个圈套让他钻。王薄刚刚掉进这个圈套,地方官僚尚未动手“收网”,一场洪水从天而降。邹平位于大河和济水之间,受灾极其严重。王薄前面掉进了官府的圈套,后面又遭天灾洗劫,走投无路,一怒之下,造反了。
造反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如今活路在哪?是南下杀进蒙山,还是重新杀回齐郡?
王薄赶到孟让的军中,与孟让详细商量。
杜伏威和辅公祏这对兄弟重逢了,两人顺利返回军中,一前一后仅隔一天,但辅公祏却跟着徐州义军在蒙山打了个转,并给王薄和孟让带来了非常确切的消息。
孟让坚决要去蒙山,王薄则犹豫不决。虽然徐州义军会北上接应,但长白山义军处境艰难,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一旦陷入官军的包围,以当前义军将士的士气,必定不战而溃,全军覆没。义军将士都是齐郡人,大部分都是济水两岸的灾民,假若重新杀回齐郡,反而会激起将士们的斗争,或许胜算还大些。
正在委决不下的时候,斥候突然急报,张须陀率军离开博城,沿着大道飞奔巨平而去。
张须陀让“道”了?匪夷所思的事情,这里面必有阴谋。张须陀既然把义军赶出了齐郡,又一路追杀到鲁郡,岂肯放下杀戮之刀?
孟让认为这是段文操和张须陀联手围剿义军的阴谋,而王薄却认为,徐州义军进入蒙山并向鲁郡展开攻击后,鲁郡局势发生了变化,从这一变化进行分析和推衍,可以估猜到,段文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确保鲁郡的稳定,不得不把巨平和梁父一线的军队撤回泗水一线,向徐州义军展开反攻。鲁郡军队从巨平、梁父一线撤离后,等于给长白山义军南下蒙山让开了道路。但段文操不希望看到两支义军会师,继而给鲁郡带来无法估量的恶果,所以他一方面遣使警告王薄,一方面向张须陀施压,迫使张须陀南下巨平,帮助他阻截长白山义军南下蒙山。
“对张须陀来说,把我们赶进蒙山,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怎么可能再让我们杀回齐郡?”孟让听完王薄的分析,忍不住嗤之以鼻,“段文操和张须陀肯定在博城设下了陷阱,就等着我们跳进去了。”
王薄摇头,“段文操是齐人,假若段文操与张须陀联手围杀我们,必然会影响到他在齐鲁贵族中的声誉,这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即便博城是个陷阱,那也是张须陀设下的陷阱。不过段文操既然对我们做出了承诺,那么他肯定会利用鲁郡的局势,牵制住张须陀的一部分兵力,给我们重新杀回齐郡创造机会。”
“你明知博城是个陷阱,为何还要跳进去?”
孟让急怒攻心,忍不住厉声质问。
“你以为段文操会让我们突破巨平、梁父一线南下蒙山?”王薄苦笑道,“张须陀为何要去巨平?因为巨平也是一个陷阱。我们南下必然会受阻于巨平、梁父一线,那时不论是张须陀留在博城的伏兵,还是正在泗水一线攻打徐州义军的段文操,都会蜂拥而至,就算我们不惜代价突破了张须陀的阻截,也一样会被官军包围于泗水北岸。”
孟让俯身望着地图,没有说话。
“我们南下蒙山,便与段文操彻底翻脸,段文操从自身利益出发,必然与张须陀联手围杀,而我们若取道博城杀回齐郡,对手则只有张须陀一个,且其至少有一半兵力位于巨平、梁父一线,这给我们突围而去赢得了足够时间。”
王薄这话刚刚说完,孟让便冷笑问道,“假若我们受阻博城,未能在张须陀由巨平赶回博城之前突围而走,岂不全军覆没?”
王薄沉吟不语,良久,反问道,“你有何计?”
“将计就计。”孟让说道,“段文操和张须陀既然给我们设了两个陷阱,我们当然要加以利用,否则岂不白费了他们一番心血?”
王薄立刻明白了孟让的意思,脸上当即露出感动之色,不过眼里却情不自禁地掠过一丝失望。说到底,孟让还是要去蒙山,无意重回齐郡,或许在孟让看来,到蒙山尚存一丝希望,而重回齐郡,希望在哪?
孟让急召杜伏威和辅公祏,告诉他们已经决策南下蒙山,命令两人即刻赶赴蒙山向徐州义军求援,恳请白发帅火速北上接应。
杜、辅二人带着一帮小兄弟再次踏上了征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