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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张居正都对此毫不知情,那么,刘守有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是听从冯保的意思,又或者是已经打算倒向业已亲政的当今天子?可就算是朱翊钧,此番亲政之后,对张居正依旧是恩遇备至,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疑忌疏远的意思。难道……刘守有真的是自作主张?
正在迅速思量的郭宝微微一分神,却听到了汪孚林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很遗憾,无论刘都督打的是什么主意,那都是他,就算他得到了谁的赏识,也惠及不到你,反而一旦遇到什么事,比如像今天这样的,就会是你这种实际办事的背黑锅。”
没错,这次他彻底栽在了汪孚林手上,汪孚林又嫌事情不大似的直接捅到了张居正面前,他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么回头就会和陈梁一样被丢出去当替罪羊,但如果立刻改换门庭,却意味着攀上了高枝。即便得通过汪孚林,这才能够得着当朝首辅,可这总比通过刘守有,还不知道刘守有背后究竟是谁,那种不确定性要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汪孚林这个人自从入朝以来,基本上还没怎么吃过亏,这次甚至胆大包天到对他们两个锦衣卫中人下手,却也因为做好万全的准备,再次和从前一样稳稳占了上风。跟着这么一位年轻而显然有前途,场场争斗都无往不利的后起之秀,总比跟着已经在上位者面前露出马脚的刘守有强。更何况,刘守有还常常不是亲自交待他做什么事,而是让刘百川来传话,如此一来有什么事都能赖得干干净净。
在快速的思想斗争之后,郭宝也顾不得眼下自己被五花大绑,挣扎着爬起身之后,他不顾双手反绑,双膝跪了下来,以头点地道:“卑职从今往后,便是汪爷您的人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但凭吩咐,刀枪火海,绝无二话!”
不论今夜冒了多大的风险,但是,既然在锦衣卫上扎下了这么一根足够有分量的钉子,那么就一切都值得。因此,汪孚林当即回头吩咐道:“来人,给郭百户松绑!”
见阴影中一个人上来给自己解绳子,也就意味着汪孚林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避开下人,郭宝对自己的安危反而更加放心了些。
他深知,与其说是自己刚刚那样低姿态的表态,最终让汪孚林满意,还不如说,他在那样的口供上签字画押,而且这件事又已经在张居正面前过了明路,这才是汪孚林肯相信他的最大缘由。此时此刻,揉着被绑得有些麻木的手腕和手肘,他方才毕恭毕敬地来到了汪孚林跟前,低声说道:“其实,汪爷也可以用一用那个陈梁。他固然说是要被派到南京去,可这件事不是没有余地的,只要我能让刘都督相信,汪府没有将此事看得很重,就可以挽回的。”
“你倒是很为我着想。”汪孚林本来就不打算浪费人,要知道他费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才抓到了锦衣卫这两个人的把柄,要是只能用一个,那就实在是太过浪费了。因此,他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也好,陈梁你到时候设法让他留在京城,日后有事,就让他和我联络。”
郭宝正是知道自己和陈梁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若是贸贸然用别人,很可能得不到汪孚林的信任,而且也容易出问题,因此这才特意出口试探一二。见汪孚林果然从善如流地听取了自己的谏言,他心中暗自觉得这位炙手可热的掌道御史还算好相处。因此,他就少不得趁热打铁地说道:“那么,汪爷要不要卑职在锦衣卫继续笼络几个稳妥可靠的人?”
“比你职位低的,如陈梁这样的总旗和小旗,你能够拿得住的,可以笼络几个,但你自己把握好分寸,若是泄露了风声,你自己知道后果。而且,若是你的其他上司,比如某个千户也生出了这样的意向,你自己应该知道,到时候谁会更得看重。”
郭宝没想到汪孚林竟然看得这么透彻,脸色尴尬的同时,心中却大叫侥幸。如果今天被抓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比如他的上司,掌刑千户刘百川,那么,他说不定在糊里糊涂之间,就会被人列为日后清除的目标,到时候怎么被扫地出门都不知道!
有了张居正的授权,汪孚林收服郭宝尚且轻松,收服陈梁,那就更加不在话下。不过几句对话的功夫,陈梁就比郭宝更快地跪了。等到发现郭宝也已经果断选边站队,之前几天惶惶不可终日的陈小旗只觉得自己做出了这辈子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汪孚林当然也可以不用张居正的威吓作用,将此事瞒着张居正,仅仅凭着之前的两张口供,就能将郭宝和陈梁玩弄于掌心之上,但锦衣卫中人素来刁滑狠毒,他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震慑,难免会遭到反噬,这才干脆先行捅到张居正面前,换取这位首辅的支持,从而继续维持那个坦坦荡荡汪世卿的印象。
深夜时分,当郭宝和陈梁分别回家之后,汪孚林这才开始了躲开夜巡兵马的回家之路。只不过,他却不比小北高来高去惯了,当最终翻墙进了家门,已经是离开那家小茶馆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当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翻墙进了自己家,他吩咐其他人都去睡,自己来到正房门前的时候,他才刚刚伸手去推门,就只见两扇大门在自己面前陡然拉开,双手用力却扑空的他猝不及防往前一倾,随即便觉得自己被人抱住了。
“这么毛毛躁躁的!”嘴里这么说,小北伸手抱住汪孚林的时候,脸上却是笑吟吟的,“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全胜归来啦?”
“冒了这么大险,总算没白费。一晚上跑来跑去,最后还是翻墙回来,实在是累死了!”
汪孚林也干脆不放手,就这么揽着妻子进了门去。尽管这会儿还没洗漱过,但他已经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往一张藤制躺椅上一倒,就长舒了一口气道:“今晚我去大纱帽胡同,找的借口是程乃轩来了信说辽东之事,否则大晚上我去找元辅,只怕别人还会生出疑心。这一步棋能够成功,也就意味着我们在京城也有些官方的耳目了。当然,唯一的风险就在于,那两个家伙会不会破釜沉舟去告密,明天我家门口是否会围上一堆锦衣卫。”
PS:就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