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就是一场灾难。”
薛楚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下头。
十万大军的队伍沿着恨河走了不到五里地,就被这场大雨给拦下,不得不重新安营扎寨,等待雨水过境。
这一局面,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薛楚玉的心里充满了危机……就算是心有灵犀的一场诈败,在这样的作战环境之下,撤退也会成为一场巨大的灾难。且不说刀剑无眼,光是混乱之中的人马自相践踏,都会死伤无数!
以十万人为诱饵,这样的骗局本就惊天。
该要死多少人,才能让这样的骗局更加完美?
薛楚玉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每想一次,心里就狠狠的痛一次。
那不是一株株的野草,那是一条一条的性命。
那些性命,还都属于同生共死的袍泽弟兄!
从接下军令的第一天开始,薛楚玉在承受这样的痛苦煎熬。从军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明白战争就意味着牺牲的道理。
但是煎熬就是煎熬,从未因为任何的理由,稍有一丝的减轻。
“也许为将之人,注定就是如此吧!”
“终其一生,我们都要背负罪孽与痛苦!”
“薛楚玉不过是一偏将,尚且如此。他肩上所背负的东西,岂是常人所能理解?”
“只愿有一天,世上不再有战争……”
“喀嚓嚓——”
一记闪电撕破夜空,薛楚玉轻叹了一声,走进了军帐之中。
同样的这一记闪电,照亮了十里开外的两个少年人的脸庞。
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全都湿了,脸上也尽是雨水。但他们的眼睛却如同这夜空的闪电一般在烨烨生辉。
“杀了玉冠将军,我就是突厥的第一勇士!”以勇猛闻名的厥特勤,沉稳又缓慢的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眼神如狼,““今夜, 我当弑神!”
克拉库斯冷笑,同样慢慢抽出了弯刀,“厥,薛楚玉是我的。”
“没人敢和我争!”厥特勤咬牙沉喝,“我为这一天,等了十六年!”
“不是我要和你争。”克拉库斯不急不忙,用姆指轻抚弯刀的刀锋,淡淡道,“是我很清楚的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薛楚玉的对手。”
“我不是,难道你是?别忘了,我从来没有打赢过你,你也从来没有真正战胜过我!”厥特勤反唇相讥,“还有,你只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学生想要胜过老师,恐怕更难!”
“虽然我们两人不相上下,但是我……”克拉库斯嘴角一翘,“比你更了解他!”
“口说无用!”厥特勤扬起刀,“战场见分晓!”
“且慢!”克拉库斯一扬手,“再等等。黎明时分,再发动突袭。”
“……就听你的!”
厥特勤收起了刀。虽然二人私下有争,但在大事之上,厥特勤从不违逆克拉库斯。不仅仅是因为克拉库斯是这场战斗的统帅,更因为他是仅次于可汗的叶护,还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黎明时分,大雨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突然间,刁斗大响。
“敌袭!——”
“有敌袭!”
大马金刀端坐在军帐里的薛楚玉,慢慢睁开眼睛,“终于来了。”
刀甲在身,他站起身来,稳稳接过部曲递上来的方天画戟,再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那把薛弓。
沉默了片刻,薛楚玉背上薛弓,拿了三枚箭,走出营帐翻身骑上马。
为什么是三枚箭?
或许是因为“三箭定天山”,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薛楚玉并没有细想,只是觉得三枚箭,足够了。
“向南撤退!”
突厥的骑兵从三个方向飞卷而来,漫天的箭雨直冲周军营地。剩下留给周军可以撤退的缺口,仿佛只有恨河。
暴雨来袭,恨河水位骤然上涨,人马很难通过。
得闻敌情通报之后,薛楚玉心中怒意大起——说好的佯攻佯败,突然就变卦了?
分两路挥军杀入周军营寨的克拉库斯和厥特勤也感觉到了异样,除了他们这两方人马,从东北角也杀来了一拨人,人马比他们还要更多。
“红白大纛,拓揭骑兵?”
“暾欲谷的亲勋部队怎么来了?”
“老贼信不过我们,暗底里插了一脚!”克拉库斯恨道。
“倒也好!”厥特勤大声笑道,“一举全歼薛楚玉!今夜我必弑神!”
克拉库斯的心里涌起一取强烈的不安,他是知道所有计划的,但厥特勤并不知道。
战局已然失控。
或者说,战局完全落入了暾欲谷的掌控之中!
如何是好?
克拉库斯心中万分焦急,现在只能指望薛楚玉的临机应变了!
薛楚玉策马走上了一处坡地,瓢泼大雨之中,他隐约看到了从三个方向涌来的敌军。东北角的那一处人马最多,夜色之下汹涌如海潮,根本看不到边境。从势头来看,他们也冲杀最猛,根本就不像是佯攻。
“被暾欲谷算计了!”
薛楚玉狠狠咬牙,咬得牙齿断裂,嘴里都流出了血来。
“将令!!”
一声怒吼,跟随在薛楚玉身边的六名旗令兵和十二鼓角手,一同上前应诺。
“后营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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