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逆转了整个局面。
库柏面色凝重,转身出了包房,不一会,便取来了一份地图,摊开在了桌面上。
“埃斯顿,联邦缉毒署的探员说他们是在什么位置上弄丢的那两名鸦片商呢?”库柏弯下了腰来,凝视着地图,手指沿着那道铁路线缓缓滑动。
埃斯顿靠了过来,指在了从金山向东的第三和第四个火车站之间,道:“应该是在这儿。”
斯坦德也来到了地图前,手托着下巴,沉思道:“还有五天的时间才会开庭,他们会将鲍尔默藏在何处呢?是向西进入金山,还是向东远离金山呢?”
听到了斯坦德的话音,埃斯顿真想狠狠地给他一拳。
库柏却忽然直起了腰来,并将地图掀到了一旁,笑道:“无需紧张,先生们,如果他们真的拿到了斯坦德发给鲍尔默的电报,又怎么会出此下策来诡诈我们呢?他们一定会把鲍尔默连同那些往来电报藏得深深的,一点风声也不会透露出来,只等着开庭的那一天再拿出来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库柏的判断完全合理且无比正确。
若是能拿到斯坦德和鲍尔默的那些电报往来的话,那么,阿诺德和罗猎又何苦多此一举呢?事实上,也并非是阿诺德没有想到去搜寻这些证据,而是他在同那些鸦片商较量的过程中早就有了经验,知道在鲍尔默的住宅中绝无可能搜得到证据。
阿诺德相信罗猎以帮派手段能够逼迫鲍尔默父子认罪,但阿诺德并不相信罗猎能得到证据。他之所以会同意罗猎的方案,只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一招数下那三人或许会因为慌乱而做出错事。而拘捕鲍尔默的行动,只要罗猎能够逼迫他们认了罪,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后遗症。
换句话说,阿诺德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地为亚当布雷森提供了帮助,至于结果如何,他也只能说是尽力了。
在那三间草庐前,罗猎和鲍尔默的交锋明显占据了上风,在强烈的求生欲的支配下,鲍尔默几乎一直在央求着罗猎。
“我可以认罪,我愿意交代所有的罪行,只求你不要杀了我!”鲍尔默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地哀求着罗猎。
罗猎正要向鲍尔默提出出庭作证的要求,一旁的康利却抗议道:“诺力,你是一个不讲江湖道义的小人,你杀了我们父子吧,只要你能担负得起对安良堂的江湖骂名,那你就动手吧,皱一下眉头,我都不算是个男人!”
鲍尔默急忙向康利投去了埋怨怪罪的一眼。
但已然来不及了。
罗猎转向了康利,冷冷道:“我知道,汤姆向你做过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动你们父子一根手指。”
康利冷笑回应道:“汤姆一言九鼎,只可惜,他有着你这么一个败类弟兄。”
罗猎不怒反笑,向前两步,踱到了康利的面前,笑道:“对不起啊,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绍了,我叫罗猎,你可以叫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这句自我介绍,在刚上车的时候,我就对你的父亲说过了,只是很抱歉,你坐在另一辆车上,没听到我的自我介绍。但现在你听到了,也应该明白了,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什么叫曾经?意思很明白,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所以,汤姆对你的承诺,对我来说,却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康利怒道:“你卑鄙无耻,你在偷换概念。”
罗猎耸肩笑道:“好吧,我承认你叱骂的很有道理,我可以改变主意,我不杀你们,也不要求你们做任何事情,我现在只需要通知斯坦德、库柏和埃斯顿他们,你说,你们父子二人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康利愣住了。
罗猎拍了拍康利的脸颊,道:“他们是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机会的,对吗?”
康利呆若木鸡。
罗猎为康利摘去了飘落在肩头的一片枯叶,道:“所以,我奉劝你,还是冷静下来,让你的父亲和我好好谈谈,或许我们能够找到双方均能接受的办法呢。”
鲍尔默连声道:“对,对,说得对,诺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得到双方都可接受的办法。”
罗猎转过身来,指着草庐后的那两个大坑,道:“那两坑可是我带着弟兄们挖了一整夜才挖好的,我不想将它们浪费了,但是,这里面终究埋的是什么人,决定权却掌握在你手中,懂吗?鲍尔默先生。”
鲍尔默连连点头,应道:“我懂,诺力,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全都答应你。”
罗猎扬起了一侧嘴角,似笑非笑,道:“出庭,指证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
鲍尔默只是稍稍犹豫,便应道:“我答应你,不过,我希望你能放过康利。”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个要求,拿出足以证明他们三人有罪的证据。”
鲍尔默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对不起,诺力,不是我不答应你的要求,而是我真的无法提供出有力的证据。”
父亲的护犊之情感动到了康利。两百吨的鸦片走私,依照法律,在正常情况下至少也要被判处为永久监禁,即便法庭考虑到主动认罪和指证其他罪犯的立功行为而减轻判处,那也将会是二十年以上的监禁,康利不忍心看到父亲老死于监狱中,于是便抢道:“诺力,放过我父亲,让我来出庭作证,我可以提供库柏埃斯顿还有斯坦德的犯罪证据。”
鲍尔默急了,挡在了罗猎的身前,怒吼道:“你答应过我要放过康利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轻信他的谎言!”转而在面向康利,老泪纵横痛哭道:“康利,做错事情的是我,该接受惩罚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又让我怎么能苟活于世呢?”
康利也跟着流下了两行热泪,道:“父亲,你年龄大了,经受不起牢狱之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牢中而无能为力。但我还年轻,我能受得住,二十年后,我还可以重新生活。”
罗猎看着那爷俩,心中也颇为感动,尤其是在洋人中,父子俩还能有着这样深厚的血缘亲情的,实属不多见。“好了,好了,你们都收起眼泪来吧,鲍尔默先生,康利,如果你们能拿出有力的证据,那么我会向你们二位做出郑重承诺,我以美利坚合众国所有安良堂堂口的声誉做保证,你们无论是谁出庭作证,我都不会让你们陷入牢狱之灾。”罗猎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了和总堂主欧志明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还有总堂主欧志明的亲笔书写的勉励之词及签名。
鲍尔默抹了把老泪,道:“诺力,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知道你如何能保证康利免除判处。”
罗猎长出了口气,道:“你们父子二人一口气吃下了两百吨的鸦片,这等罪状,放在任何一个法庭至少也是终身监禁的判罚,即便有立功表现,也低于不了二十年,所以,庭审之后,你们只能是隐姓埋名偷渡去别的国家。”
鲍尔默摇头道:“既然不能免除判罚,那么,我们出庭作证后,又如何能够安全离去呢?”
罗猎淡淡一笑,道:“你们其中一人可以回去准备,待出庭作证之后,我会在法庭上劫持法官,将你们安全送离金山。”
鲍尔默父子愣住了。
康利不解问道:“诺力,在法庭上劫持法官,那可是最重的罪责,是一定会被判处绞刑的哦!”
罗猎淡然笑道:“我当然知道。”
康利疑道:“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做?”
罗猎收起了笑容,严肃问道:“怎么,你不信?”
康利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我想不懂你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罗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康利,你还是告诉我你能拿出怎样的证据吧。”
康利脱掉了皮鞋,掰开了后跟,取出了一只微型照相机,并道:“我很喜欢阅读间谍特工一类的小说,经常会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主人翁,对书中描述的那些间谍工具更是感兴趣,这只微型照相机便是我收集来的其中一样,巧的是,上次来金山和库柏、埃斯顿以及斯坦德见面的时候,我把它带在了身边,而且,还把库柏的军官俱乐部拍了一个遍,并偷拍下了我跟他们三人见面的场景,更为巧合的是,我冲洗照片用的药水用完了,所以,这些胶卷便只能留在相机中了。”
罗猎惊喜地接过了那只微型相机,捧在了手中,只敢看着,却不敢动手把玩。“但愿那些照片能够拍摄得清晰完整。”
康利轻松道:“如果满分为一百分的话,我会对我的偷拍技术打九十九分,扣掉的一分,仅仅是因为我的相机并不是最先进的。”
罗猎小心翼翼地将微型相机还给了康利,道:“康利,将胶卷冲洗成照片需要哪些设备呢?”
康利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诺力,我必须给你泼盆冷水,在这儿,是冲洗不出清晰的照片的,我们需要进趟城,找一家照相馆。当然,这得建立在你相信我的基础上。”
罗猎道:“我当然相信你,汤姆说,百善孝为先,他从你的一片孝心上看出你不是一个坏人,而我今天得到了同样的验证,康利,我是在担心现在的金山已经不再安全,恐怕大街小巷全都是警察,我们冒然进城的话,只怕会害了你。”
康利道:“你为了救出汤姆,为了洗脱安良堂的罪名,同时又为了对我们父子的承诺,甘愿被判处绞刑,就凭这一点,我康利敬佩你,愿意和你一同冒险。”
罗猎抿紧了嘴巴,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对老鲍尔默道:“现在你可以回纽约去做准备了,五天后将会开庭,康利将出庭作证,待庭审结束后,我会安排人将他送到迈阿密。你准备好了之后,便去迈阿密和康利会合,我会安排你们离开美利坚合众国。”
已近午时,在草庐中,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罗猎安排两名弟兄送走了鲍尔默。
“我们也出发吧,康利,我们用不着冒险进入金山,从这儿向北走,差不多的路程便可以抵达萨克拉门托市。”罗猎说着,轻松地耸了下肩,开了个玩笑:“萨克拉门多虽然不大,但我想,做为加州的首府,在那儿应该能找得到理想的照相馆吧!”
康利笑道:“当然,州长大人在参加竞选的时候,是需要照一张清晰度合乎要求的相片的。”
在路上加了两次油,期间还在汽车旅馆吃了个晚餐,接近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罗猎驾驶着车辆,驶进了萨克拉门托市的市区。
这也是罗猎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人生地不熟,只能像是一头苍蝇一般四处瞎撞。
不过好在萨克拉门托市不大,总人口数还不到二十万,且只有一个市中心,因而,罗猎和康利还是相对容易地找到了一家照相馆。
只是,那家照相馆早已经关灯打烊了。
没有人会在晚上照相,所以,罗猎断定,即便再去找到第二家照相馆,也难逃关灯打烊的结果,于是,罗猎停好了车,跳下车来到了照相馆的门口,举起了拳头,重重地砸起了店门。
“哐,哐,哐——”
三声爆响之后,里面居然传出了人的问话声:“太晚了,要是照相的话,等明天吧!”。
罗猎撒了个谎,应道:“不,老板,你误会了,我在你的店门口捡到了一只皮包,我想问问,是不是你丢的?”
里面的人冷笑回应道:“抱歉,我没有什么皮包,赶快离开这儿,不然的话,我要报警了!”
罗猎无奈一笑,抬起脚来,‘咣叽’一声,便将店门给踹开了。同时,从怀中掏出了枪来,冲进了店内,用枪逼住了店主的头:“对不起,我们不打算抢钱,只想借你的设备来冲洗一卷照片。”
康利紧跟着进了店,并将店门关好了,扬起了手中的微型相机,问道:“你的暗房在哪里?”
店主紧张地指了指楼上。
罗猎做了个手势,阻止住康利,道:“你在下面看着他,我先上去看看。”说完,从怀中又掏出一把枪来,丢给了康利。
楼上确实只有一间冲洗照片用的暗室,并无他人,罗猎确定安全之后,折回到了楼下,和康利做了交换。
待康利上楼之后,罗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钞票,放在了店主的面前,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着急要将照片冲洗出来,这些钱,就当是用你的设备的报酬,还有踹怀了你的店门的赔偿,但你要保证,万一刚才我那一脚引来了警察,你要为我做出有力的解释,好么?”
店主瞥了一眼那沓钞票,虽然都是一美元的面额,但总数却有十多张。十多美元,已经相当于他一周的收入了,岂有不答应之道理呢?
不过,运气的是,罗猎的那一脚并没有招来警察,店中三人安然度过了河蟹的一个多小时。
康利终于拿着照片回到了楼下,刚一露头,便激动嚷道:“诺力,你必须要称赞我,这些照片简直是太完美了!”
照片虽然定了影,但仍旧有些湿漉漉,罗猎将这些照片摆到了桌面上,逐一欣赏。确实如康利所说,这些照片虽然都是偷拍,但无论是角度还是清晰度,都十分完美,尤其是康利和库柏、埃斯顿以及斯坦德三人的合影照,更是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康利,我有些搞不懂哈,你说,你这些照片都是怎么拍出来的呢?从拍摄角度上看,那相机应该不在你的手中,难道会有人帮你拍下这些照片吗?”罗猎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一边用手向这些个照片扇着风,想让它们干得快一些。
康利笑道:“这就是科学技术的魅力,诺力,我的这款间谍相机具有自动拍摄功能,喏,就是这儿。”康利拿着相机给罗猎演示道:“这儿有个旋钮,你将它拧紧了,它就可以连续拍摄五张照片。我说过,这并不是最先进的一款间谍相机,最先进的可以连续自动拍摄十张照片。”
罗猎没学过机械原理,终究还是没能搞明白康利所说的自动拍照是如何实现的。不过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搞得懂也好,搞不懂也罢,库柏、埃斯顿及斯坦德的犯罪证据都已经掌握在了手中,那么,什么自动拍摄的原理也就不再重要。
罗猎收好了那些个照片,又将那沓钞票塞到了店主手中,然后带着康利出了照相馆的门,上了车,扬长而去。
“诺力,你真的打算劫持法官大人吗?”车子行驶在夜色之中,康利忍不住问道:“别误会,诺力,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
在前往萨克拉门多市的路上,康利和罗猎交谈了许多,从一开始的被动信任,到随后的主动信任,再到最后的被罗猎的决心所感动,康利已然将罗猎当做了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反过来,罗猎对康利也颇有好感,毕竟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能有着康利这种孝心的人并不多见,随着交流的深入,罗猎发现这位康利虽然拳脚上的本事不怎样,枪上的功夫也很肤浅,但此人善于观察,心思缜密,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自然生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罗猎认真回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既可以救得出滨哥,有不会违背他的诺言。康利,对不起啊,我之所以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们父子,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康利动情道:“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若不是我父亲固执己见,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康利说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接道:“都是被利益蒙住了双眼,却看不到这利益的背后有着多么巨大的陷阱,人啊,一旦陷了进去,便是一个万丈深渊,再也没有自拔出来的机会,直到跌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才会恍然醒悟,可是,那时候岂不是为时已晚了么?所以,诺力,你不必求得我的原谅,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是你挽救了我们父子,将我们父子从那万丈深渊的边缘上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