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和霍嬗这么一铺垫,不等霍光上前说什么,他便大手一挥,宽大的袍袖被风吹得鼓鼓的,道:“可。”
霍光一震,按道理,冠军侯的爵位应当由嫡子承袭,但哥哥并未娶妻,只有一个侍婢生下遗腹子霍嬗,霍嬗年幼,霍光又在长安城做官,理所当然,他要照料霍嬗,两家合府。
霍嬗的生母夏姬身份低微,论起来,霍光才是霍家的嫡支,合府之后,自然凡事都由霍光拿主意,家里小显也是一把抓,他也觉得这样理所应当。
这么多年,夏姬在府中就像是个隐身人一般,只一心操持着霍显的衣食住行。
他从来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侄子会当着陛下的面,要和他掰扯分府一事,而他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侄子的话合情合理,就连后事都想的明白,从霍家旁支过继,丝毫也没有想过他的子女。
而他敢提吗?
从辈分上就说不过去,更别说让皇帝误会什么了。
“臣……”霍光顿了顿,却被霍嬗打断,霍嬗上前施了一礼,对着叔叔道:“新开的侯府,还需请婶子前去帮忙执掌中馈几日,婶子有孕在身,不能太劳累,侄子会从公主府中要几个嬷嬷来帮着管事,还请叔叔答应,若是婶子不放心妹妹,就让妹妹和我一同养病吧。”
霍光愣住了,不知道侄子这是搞什么花样,这是告诉自己,即使分了府,也和自己的关系密切吗?
只是又将大娘子要过去做什么?
刘进拍手道:“也好,胖头鱼和霍嬗在一起养病,太医就可以给胖头鱼看病了,皇祖父,日后胖头鱼醒了,还会不会说神仙的事情呢?”
刘彻意味深长地瞧了瞧这个猴精的孙子,道:“那就这样办吧。”
“……”霍光凌乱极了。
皇帝陛下插手到了他家的私事。
霍夫人匆匆赶来,小黄门引到皇帝面前,刘彻打量了一番,是个丰润的妇人,瞧着憨直。
“你好好在冠军侯府照料冠军侯和你的女儿吧,”刘彻道,“左不过是隔着一堵墙的事。”
霍夫人懵懂地应了,后来又反应过来,给皇帝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刘彻想,那个胖娘子果然是得了其母的真传。
昨日,中常侍将霍府的情况,霍大娘子的一言一行都查的清楚,刘彻在心里真的相信了这个孩子。
神迹,刘彻想,也许出现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他再一次对修仙燃起了希望。
霍家大娘子的命,自然要想法子留住。
当太子殿下和史良娣匆匆赶来时,霍家已经分成了东西两府,将作大臣指挥着众人匆匆修了院墙,又打了门出来,冠军侯府在东府,奉车都尉府在西府。
按照建制,自然是冠军侯府占得地方要大些,东府占了整个霍府的七成,刘彻还觉得太小,想让周围的人家搬家。
霍嬗声称人丁单薄,不必如此扰民,刘彻考虑到霍嬗要静心养着,方才作罢。
霍光只是静静地跟随着,瞧着这一切,如同往常一般,刘彻问他什么,他才答什么。
史良娣一进门瞧见刘进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刘彻身边,眼圈就红了。
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了,嚷着要去公主府陪霍嬗,一转头,两人就在霍家惹上事。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她指望谁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可是皇长孙,当着皇帝的面,她又不好抱怨,只是含着两包眼泪望着儿子。
卫太子刘据担心地看着两个孩子,又慰问了一番霍家大娘子,方才对刘彻道:“父皇,您还是先回宫里吧,冠军侯和进儿未必就会染上,总得再看几日,有太医在,不会有事。”
刘彻点点头,又命中常侍调派医女、太医和几个老道的嬷嬷送来冠军侯府,这才和太子走了。
霍家的奴婢一分两半,夏姬命人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一间给霍绾君,一间给霍嬗养病。
霍夫人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切,嘴里还在惋惜,“哎呀,一家人怎么就拆分成了两家了,”又有些喜悦:“夏姬以后就可以管着这府邸了,侄子大了,眼看就要成家立业,这样也好。”
又和夏姬说闲话:“托侄子的福,今儿我也见了皇上,太子和史良娣真是好看,一对璧人一样。”
直到医女将霍绾君抱了来,她这才知道女儿没有起初说的那般不碍事,竟是有可能染上了天花。
立即一个踉跄,站都站不稳了。
夏姬知道霍夫人的脾性,连忙宽解道:“大郎也是为了让太医亲自照料大娘子,有太医在,夫人还担心送不走天花娘娘么?”
霍夫人垂泪道:“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困顿的厉害,女儿发热,我竟然一点不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办。”
霍嬗远远听到了,连忙唤:“太医,快给我婶子看看要紧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