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把费德里科送上位置。”
泰尔斯皱起眉头:
“所以这是个死结,没得商量?”
詹恩轻嗤一声。
“记得,泰尔斯,你在这里装腔作势,想要勒索讹诈我的每一分每一秒,翡翠城乃至南岸领都在燃烧,而烧掉的部分要想重建回来,需要更多的成本和时间。”
詹恩转过脸去。
“而一旦它被烧成了废墟,彻底沉沦,我们就是两败俱伤,”南岸公爵啧声道,“你父亲不会满意的。”
看着对方的态度,泰尔斯心中一沉。
他不由得想起费德里科方才的话:
【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殿下,以此事拿捏詹恩,也许能有惊喜。】
泰尔斯轻轻闭上眼睛,在心中叹息。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满意的。”王子低声道。
詹恩回过头来,目露疑惑:
“你说什么?”
泰尔斯睁眼抬头,表情疲惫。
“你知道吗,我也这么劝过他,”他摇摇头,语气苦涩,“我父亲。”
泰尔斯长叹一口气。
“我劝告过他,说他收服西荒的计划出了那么多意外,看似是他运道不佳,实则全是必然,”第二王子靠上椅背,苦笑道,“是他多年来霸道激进所应得的后果。”
听见诸如“收服西荒”这样不得了的字眼,詹恩不由蹙眉。
“而我也劝过他,不要怪责他人,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泰尔斯目光凝固,像在自言自语,“要解决问题,而非解决带来的问题的人——更多的时候,他们仅仅只是发现问题的人。”
也许是第一次听泰尔斯情绪化地说起国王,詹恩反应不及,愣住了。
“因为如你所言,‘舍难求易,往往是暴政的起源’,”泰尔斯感慨道,“出自《贤君政略》,对吧?”
“噢?”
詹恩目光一动,略有意外:
“我还以为你只读过北地人写的书呢,或者是那个翻遍藏书都找不到的神秘作者黑格尔。”
泰尔斯摇摇头,也不多做解释:
“但是即便我举剑逼宫,被流放出王都,他也还是不肯听从劝告。他还是一意孤行,坚持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勐的力度,不惜代价,把翡翠城纳入囊中。”
詹恩呼吸一滞。
“所以我才自请要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任由他这么做,”王子目光沉痛,其中又带着几分绝望,“那不止翡翠城,王国的崩毁都只是时间问题。”
他想起与凯瑟尔王在巴拉德室里的交锋,只觉得心情疲累。
詹恩眼珠一转:
“那你就更不该跟我……”
泰尔斯自顾自地说下去,打断了他:
“但是这段时间,无论是跟他,还是跟你乃至跟希来的斗法,都让我心力交瘁,心灰意冷——我受够了。”
真的够了。
泰尔斯抬起头来,直视南岸公爵。
“尤其是今天与你一晤之后,我就更明白了,”王子咬紧牙关,目光喷火,“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听我劝告的。”
那一瞬间,詹恩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你叔叔所言,詹恩,强者,尤其是当权者,他们从来不必也不会主动后退。”
泰尔斯按住膝盖,缓缓站起身来。
“而我想要劝服他,或者说,要想阻止他的办法,有,且只有一个。”
唯一的一个。
泰尔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詹恩眼皮一跳,同样下意识地站起来:“泰尔斯,我们不需要……”
“那就是回到复兴宫,”泰尔斯睁开双眼,目光坚定,语气决绝,“早日戴上那顶该死的——九星冠冕。”
九星冠冕。
詹恩轻轻皱眉。
这几个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当它们被说出口后,整个房间沉寂如墓室。
就连窗外的喧嚣,也无法渗透。
令人倍感压抑。
泰尔斯站直身体,死死盯着詹恩。
“所以,你得明白,詹恩。”
他收回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我是泰尔斯,更是第二王子,”他咬牙切齿,用极大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开口,“泰尔斯·他妈的·要做国王的·璨星。”
詹恩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泰尔斯,不由讶异。
“所以,我不在乎你们的狗屁鸢尾花公爵之位是谁在坐,也不关心你和费德在这场争端里谁对谁错谁上谁下,更对你父亲和他父亲究竟是谁杀了谁不感兴趣……”
詹恩跟泰尔斯对上眼神,悚然一惊。
“而我唯一在乎的……”
泰尔斯举起手指,目含怒火和不忿。
“是当这一切结束,翡翠城究竟还能留下多少家底,让我拿去给复兴宫交差,以换取我的——”
说到这里,泰尔斯目光冰冷。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未来王冠?”
那一刻,詹恩表情微变。
“但无论是希来昨夜的意外之举,还是你此刻的敷衍回应,都让我很是失望,也很是愤怒。”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如果我顾忌每况愈下的翡翠城,向希来妥协了,还你一个‘清白’,让你这狗娘养的完完整整地走出来重掌权柄,继续逍遥快活,那等于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给复兴宫交了白卷……
“如果我拒绝妥协,看着治下的翡翠城经济崩溃,南岸领统治乱套,富庶的王后之城一蹶不振,那我交给复兴宫的,就是一份从头错到尾还要倒扣分数的红卷……
“或者更糟,试想,如果希来真从洛桑二世身上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和真相,有理有据地反击我,让你堂堂正正大获全胜……那更好,我什么都不用交了,回复兴宫之前就把试卷撕了。”
跟之前的从容澹定相反,此时此刻,王子每斩钉截铁地说一句话,詹恩的表情就不可避免地凝重一分。
为此,鸢尾花公爵咳嗽一声,试图缓和气氛:
“没错,你面对陛下,局面确是劣势,但你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王国各地许多有识之士都……”
“而你知道这三种状况,有什么共通点吗?”泰尔斯不自觉地提高声量。
虽然与他无数次交锋,但面对这样严肃的泰尔斯,詹恩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作何反应。
“那就是,”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挤出难看却让人心瘆的笑容,“无论我选哪一种,那顶该死的王冠,都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只能坐困愁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王位上肆意妄为,把整个王国都推向……”
“泰尔斯!”詹恩厉声打断他。
泰尔斯勐地抬头!
“所以!”
王子轻声开口,每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所以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受够了。”
“我知道,”詹恩努力解释,“但正因如此,你就更不能让翡翠城落到他手……”
但泰尔斯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走到门边,再转过身来,真诚地看向詹恩。
“因此,为了接下来的事,我得先向你道歉:詹恩,对不起,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
他闭上眼,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但詹恩却嗅到了一丝不妥。
“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他离开座位,狐疑地看向泰尔斯。
泰尔斯抬起头来,苦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承认,我无法破解你在翡翠城的财务和统治陷阱,也无法不管不顾复兴宫的意愿,”王子摇头承认自己的无力,“这局面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而翡翠城又在日渐一日混乱下去,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
詹恩的眉头越来越紧:
“你要干什么?”
泰尔斯看向詹恩。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难接受,我也是,我也不愿意……甚至希来本人,可能也不是那么情愿。”
詹恩眼皮一跳:
“你说谁?”
泰尔斯憔悴地摇头:
“但是他,我父亲会满意的,相信翡翠城也会。”
詹恩疾步上前,来到泰尔斯面前,压抑着不安与气恼:
“满意什么?你要对希来做什么!”
“你不肯让步,我父亲也不肯,可是凯文迪尔和璨星家族却可以,”泰尔斯目光苦涩,“我决定了,只要我和希来成婚,那翡翠城所面临的困境……”
冬!
话未说完,毫无防备的泰尔斯就觉得脸上一麻,眼前冒出一片金星!
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只觉得耳边嗡嗡直鸣,颧骨处的麻木渐渐变成难忍的痛楚。
“你这狗娘养的混蛋!”
詹恩狂怒的咆孝震耳欲聋:
“不可能!”
泰尔斯痛苦地撑起上半身,摸了摸脸颊,疼得他嘶声不已。
但他还是坚持着开口:
“恐怕那由不得你。要是希来知道这能救你,她也不会反……”
砰!
詹恩又是狠狠一拳,这次打在了泰尔斯护脸的手臂上!
“你怎么敢!”
泰尔斯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鸢尾花公爵。
“我理解你的愤怒,詹恩,”泰尔斯咬牙忍痛,防住詹恩的下一拳,“但是我发誓,我发誓我会对她好的,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她以后会是星辰最尊贵的王后,璨星王室也不算辱没了她……”
那玩意儿。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如落败战士般的詹恩,泰尔斯目光晦暗,心觉悲哀。
没错,泰尔斯。
这就是那玩意儿。
那一刻,他心底里的声音,带着早知如此的漠然,对他默默道:
詹恩知你至深。
他当然不相信你会是个毫无底线,甘于利用他妹妹乃至牺牲翡翠城的阴险小人。
但他会相信,为了那顶王冠,你会愿意做些什么,牺牲什么。
就像他相信,若是换作他自己……
他会愿意做些什么。
这就是……
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