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更不再隐藏,反倒在这个瞬间,撤去隐息术,将自己的气息暴露无遗。
清冷的气息在风中散开,如清泉一般,涓涓流动。
一切,听天由命。
她慢慢合上眼睛。
她的气息外露,水漠然原本靠近的步伐反倒忽然一顿,不再前行。
紧接着,仿佛是被远处的什么吸引,他长袖一拂,扔下她朝着无涯所去的方向急追,唯留下一句不屑的冷嘲:“蠢货。”
感受到他的气息渐远,顾长月才缓缓睁开眼睛。
兴许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的身子一软,也不顾地上脏乱,背靠这山岩慢慢地坐了下来,在地上重重的呼吸几口。
水漠然生性多疑,在他看来,顾长月此人极为阴险狡诈,绝对不会笨到在原地等他,更不会大张旗鼓地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告诉他自己就在此处,是以当他感受到她气息的瞬间,他的多疑让他轻易便断定这股气息是顾长月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已经被她算计过一次,自然不愿意再被算计第二次,故而转身便朝着远处追去。
以他的实力,他自信自己很快就能将其捉住。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前世被他逼到死地的女修太了解他了。
她就是在赌——赌自己对他的了解,也赌自己的运道。
最终,赌对了。
幸好赌对了。
顾长月靠着山岩缓了好半响才恢复力气。
这时,已经从神识中挣脱出的小花试探般开口道:“阿月,这个疑问我实在憋不住了。”
顾长月知道它的意思,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那种隐瞒的心态并不强烈,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你醒来的时候我不过还是顾家的废物,不可能接触顾家之外的任何人物,更别说是水族的水漠然了,可现这些日子来你分明已经发现,我和他,包括浩然派的暮云埃似乎根本就认识一般……你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花不由道:“以前我总觉着不应该问,可现下倒不知为何,又觉得应该问了。”
顾长月微怔,小花竟也如此,莫非这就是“时候已到”么?
只是她正欲开口解释,便听小花语气一转,急促地提醒道:“莫动。”
她猛地一怔,就在小花开口之时,就已经察觉一股力量从远处急速赶来。
那股力量炽热狷狂,仿佛踏着火莲一步步走来的魔鬼,每靠近一步,都伴着嚣张乖戾的狂笑。
不是旁人,正是赤焰魔君。
他竟然没有逃跑,反倒折了回来。
莫非也记起了什么?
顾长月皱眉,不知为何心中竟有种所有事情都应该清算彻底的错觉。
该看清真相的都将看清真相,该得到报应的都将得到报应。
若是如此,已经被关进地下城的顾长乐?
若这些人都记起前世,会去寻顾长乐的吧?而这些人若知晓顾长乐被关在地下城,又会如何?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接着便是满心郁闷。
好不容易才脱离险境,现在又面临了新的危险。
被水漠然捉去不好受,被赤焰魔君捉去更不好受。
两个都是将顾长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两个都是肯为顾长乐杀尽天下的人,她当真是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而相较于水漠然,赤焰魔君的实力虽然弱了一些,但思虑却比旁人都要全面,也更显狠辣。
她用这一招骗得过水漠然,却不一定骗得过赤焰魔君。
如此她也不敢赌这一把,现在逃跑是不行了,逼不得已下只好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敛得死死的,尽最大的努力将自己与整个山岩融为一体,她甚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果然不消片刻,赤焰魔君的身影便出现在树林当中。
他从远处走来,不急不缓,一袭红衣恍若一团模糊的火焰。
顾长月不敢偏头看他,却能够闻到一股奇异的火焰的味道,似乎跳动不安,狂躁不已。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此刻的神色异常茫然焦虑。
方才离开之后,他的脑海之中便浮现出无数奇奇怪怪的画面,其中最多的便是一个身着绿衣,浅笑盈盈的美貌女子,除此之外,还有方才看到的蓝衣男子,顾长月口中的水前辈。
这些画面使他许久不曾波动的情绪泛起一丝涟漪,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探究清楚,甚至不惜冒着危险带着虚空境域里的吞月折回。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那个水前辈似乎也是被顾长月算计了,因为他分明记得,那水前辈面对他一直都没有杀意,反倒更像是找他问话,而不是抢夺吞月。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们之间必定有所联系。
至于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绿衣女子的模样,心绪越发难以平静,当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从顾长月身边走过,追着水漠然的气息去了。
他的步子看起来不急不缓,但速度却极快,红衣飘动,只几息之间便消失在森林尽头,不见人影。
因为有心事的关系,他竟没有留意到顾长月。
顾长月总算彻底脱身,从山岩后站了出来。
这下子她是万万不敢多留一瞬的,当下御起灵气,反身便往东海而去。
被水漠然虏到下界的这些日子,水族当中的事情应当已经处理妥当了吧?是时候该进入碧波幻海了。
世事万物被命运的怪手推动着发展变化,可测又不可测,但是每个人却必须依照自己应有轨迹的前行,暮云埃、水漠然、赤焰魔君乃至顾长乐,他们有他们的因果,她却也有自己的要走的道路。
无论发生什么,她自己的路却是不能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