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就是那么简单。
他韦枷现在欣赏龙山程,两人之间的仇怨自然就跟粉笔字一样,一笔勾销。
“那我动手了。”
韦枷往自己手上呵了口气,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并不会给他接下来的行为带来多大帮助。
他鼓足了一口气,肩膀绷得紧紧的,退后几步,然后向前快跑。门前聚着的人,自觉给他分开了一条道路,他借助速度与惯性,侧着身子撞到了门上。砰地一声,不知道的人会觉得,哪里的炸弹爆炸了,或者是重卡的轮胎炸了。
杜鹃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韦枷想得很美好,以他的估计,那堵门自己随意撞几下,就能撞开。
但是现在非常“骨感”,门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将他拋飞了出去,后背着地摔倒在了地上。
杜鹃过去把韦枷扶起来,用手拍去他身上的灰尘。
“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小问题。”
他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尤其是叫自己的女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他站起身来,想要再试一次。
可是,白孟山却抬手阻止了他。
“小兄弟,我这位兄弟力气大,是工地干活的好把势,我看你也累了,要不到一旁休息一会。”
韦枷很想说自己不累,不用休息,可是白孟山的手虽然瘦得见骨,身形也像个初一的中学生。但是手上传来的力量,着实不容叫具忽视,他吃疼地收回自己的手。
只能讪笑着点头道:“说来我也有些累了,就麻烦这位朋友。”
他客气地让开了自己的位置,那洪义的身形看样子更加彪悍。他这身街头小混混打架的功夫,在如铁塔一般的洪义面前,肯定肯不到任何便宜。
那侏儒般的白孟山,一开始他没在心上,对他的阻拦也没多在意,但是,他清晰认识到,其实不仅是洪义,就连这个侏儒白孟山,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阿义!”
白孟山叫道,洪义会意走到门前。
他喝了一声,手臂上的青筋就像一根根蠕动的蚯蚓,那拳头几乎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
韦枷看到洪义的拳头食指与中指与手掌连着的骨节,有两个厚厚突起的老茧。他有幸听一个老拳师讲过,现代武术多数是花拳绣腿,但几十年前的武术是真正的杀人术,那些能打的武师的拳头上,往往有着厚厚的拳茧。
大家普遍都知道,茧子其实就是人体的死皮,因为皮肤与粗砺的物体摩擦,久而久之死皮层在那个部分累积,就会形成一个个茧子。普通人的手指关节位置,不大可能出现茧子,因为他们与物体接触的位置,往往位于手掌内侧。地里干活的庄稼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们的手心因为经常捉握农具,长时间、高强度地劳作,因此手掌会形成一个个厚厚的老茧。
洪义两个拳头上的突起,明显就是老拳师曾经跟韦枷说过的“拳茧”。这种人虽然不像武侠小说里那样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但是等闲四五个没有经过训练的人,绝对近不了他们的身。
如果手里有合适的武器,利用地形,一个人单挑十四五个人,并非做不到的事。
洪义吸气的动物,犹如陆地上奔跑最快的猎豹,韦枷似乎听到了鼓风机沉沉的吸气声。
洪义瞄着那堵木门,将积蓄已久的拳头挥了出去,那堵木门就跟豆腐做的一样,啪地一声就穿了一个大窟窿。
洪义收回拳头,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成果,伸手进那个打出的窟窿,把反锁的门打开。
然后他站回了白孟山的身边,深藏功与名。他的眼神没有半点骄傲自满,这件事在他看来,只是普通的举手之劳。
龙山程警惕地看着洪义,白孟山则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展现出足够的“拳头”,那些人想要找他们麻烦,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韦枷心里直呼怪物,那堵门虽然用料有些偷功减料,但也不是轻易能破开的。他自己亲身经验过一回,知道那堵门有多坚固。
杜鹃跟见鬼一样,看着洪义,韦枷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安。
其实他也有些畏惧,洪义的拳头如果落在人的身上,起码要断两三根肋骨。
想想他就觉得牙酸。
孟高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白孟山三人,在他之前看来,只是三个进城打工的普通农民。再在再看来,事实证明他再次看走了眼,凭洪义表现出来的武力,就知道这三人的身份,决不像是进城打工的普通农民工。
这么多年,他也没有见过三人回乡过年,只不过不同寻常的地方都在他的主观意识里,被长时间地忽略。
换位思考,如果有这样的武艺,去教人拳脚,开个武馆当教练,或者是去打拳赛,哪里不比去工地烈日下搬砖来得强?
他感到深深的疲惫,他等了又等,那些该来的报复,还是没有落到他身上。
他担心泉下的母亲,会受到那些人的欺负,这种日子一天不到来,他就一天感到不安。
他像个等待发落的囚徒,如神话中的触犯了死神的西西弗斯。他身上的悲剧色彩,要比那个每天推石头的主儿更重,因为他在经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永恒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