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程做贼心虚地将账本塞回油布里,草草用瓷砖压着,四下环顾,一屁股坐在上面。
然后,他四下扫视,发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他的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不是流行的智能手机,老上的功能机按键上的漆剥落不少,少有人还用这样的手机,就连市场买菜的大妈,都人手一个大屏幕的触屏功能机。
龙山程手里的这个手机,却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型号。这个手机放在十年前,绝对是新潮的型号,带着上街人人投来艳羡目光的那种。
“喂。”
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龙山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阎罗,好久不见。”
那人的声音带着戏谑与一丝轻松,听起来仿佛是透过磨砂玻璃,或是雨幕之中遥遥而喊,听在耳里不那么真切。
龙山程对此不感到奇怪,因为有意欲购买他的画的卖家,都不想惹上麻烦,包括与他通话的接头人。又或者说,叫中介,他负责联通买家与卖家。早年,他手里的画无人问津,一次机缘巧合,他认识了这个接头人,如此,他的画才火了起来,他也能够依靠这些画不愁吃穿。
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对方在电话里跟他讲话的声音,他怀疑经过了软件合成,或者是某种高质量的变声器,反正他现在听到的这个男人的声音,绝对不是对方的真正音色。
接头人有一个外号,叫老虎。
“老虎,原来是你。”
“怎么?你以为是谁?”
龙山程品酌出一丝非同寻常,但他没有去深思,对方与他的合作向来和睦,基本的信任,他还是可以给予对方。十年有余,对方守口如瓶,没有向卖家泄露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否则,他也不能这么安心地呆在这,一呆就呆了十年。
老虎紧接说:“有个阔佬想买你的画,他要个人模人样的雌傀。”
雌,即女性,傀,则鬼。
他们这行有避讳,对于鬼这个字眼晦暗莫深,一般用相似的同音词,或者是近音节字来代替。
顾名思义,雌傀就是女鬼。
龙山程不由骂了一句。
“真会玩!”
他那时跟上流社会也有点关联,可那时的人对这些东西,都视作晦气之物,恨不得有多远扔多远,现在有人找女鬼的画像,而且还要求长得人模人样。
他要这幅画做什么?拿来作冥婚对象,每天对着意淫吗?
龙山程蓦然想到一个冷笑话,但是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他看了客厅里,那幅他之前完成的画,正好是个花样年华的女孩。一个披着人皮的女鬼,他画过那么多画,带给他的那种不详的感觉,没有一幅比得上这一幅画。
画中的主角他不认识,也许是某个不小心横死的倒霉鬼,如果能把这幅画转手,他是求之不得。
“我的规矩你也知道,他的命够硬吗?出了事别怪到我头上。”
头几回交易,他遇到过蛮不讲理的客户,手里有钱于是狗眼看人底。他再三警告过他不适合那幅画,可是没有办法,那人倒以为他瞧不起他,所以直接把画带走,结果,半个月的时间,那人车祸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那幅被强行带走的画,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
当时他非常愤怒,他的地址没有透露过给老虎,画却出现在自家门口。摆明是他的地址泄露了,可他打电话过去时,老虎也感到诧异,一副毫不知情的口吻,反问他那幅画怎么会回到他手里?
老虎作为接头人,从来就交易论交易,交易之外的事,他绝对不会多插一脚。
了解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恐惧——那些画有着自己的生命。
它们像人一样,有自己意识,自己在作画时,它们也许也在思考,也在打量着他这个作画的人。
龙山程意识恍惚,没有注意老虎在电话里讲了些什么。
“……你那里有符合要求的画吧。”
“你说什么?”
龙山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酒精的作用非常强,一刹那,他就将那些不愿回想、不敢回想的事,全部都丢到了记忆的角落。
“喂,我说,你可别掉链子,那是个新客户,出手大方。”
“有多大方?”
龙山程不在意地问道,他也去过一线的画展(多年之前)。那场面才叫壮观,全部有头有脸的富翁会坐一堂,因为一幅幅似是而非的艺术品,一次又一次高举手中的号码牌,动辄几十万出入。
“他出价五十万,只要他满意。”
老虎压低了声音。
龙山程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画虽然有人买,但是目前为止最高出价差不多在十万,平均每幅画也就两三万。听到这个消息,他如何能够不激动,他的画身价一下子翻了几十倍。
“别急,他说还需要很多,这样的画,我和他是第一次合作,他说要看完货才决定跟不跟我长期合作。我的意思,相信你已经懂了……”
老虎的意思是问龙山程,他的画质量高不高?
“你放心,货真价实,呕心沥血之作,前几天刚刚画完。也是够巧的,你找到了我这儿。”
“嗬嗬。”老虎的笑声给人的感觉格外不舒服,就像是嗓子里卡了一口浓痰在发笑:“我们这种人消息不灵通,哪里能赚得到钱?”
“你我老朋友,你这里的画向来齐全,如果在你这儿找不到,我只能请那阔佬宽限几天,看看相熟的几个大师,有没有适合的作品。”
龙山程搬来了旁边的凳子,坐在侄子上轻轻地抖腿,看得出来他紧...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