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张钱上也沾染了一些黑红的痕迹,同样像是曾沾染到血,只是没有这张这么严重。
看样子自己是错怪网管了。周源大概能猜到,那张钱应该是来自那个死去的男人的。推测起来有几种可能,第一种是他之前几次给自己车费时,这张钱就在其中,不过自己收钱时一般比较谨慎,若是这样当时就能看出来。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个男人在十八里岗下车后曾用钱包砸自己,那时候他的胳膊已经流血。周源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细节,钱包在那个男人胸前的口袋里放着,很可能被他胳膊上的血给溅到,或者是钞票满地散落的时候刚好有血滴落在上面。
总之,钱上的血迹大致应该就是这样来的。
周源想到这里又是一阵郁闷,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能贪图不义之财,尽管开黑车却从来没有宰客绕路的行为。这些钱他从没想要贪,当时只是帮着收起来,谁料到现在已经没机会再还给那个死掉的男人。
那个男人死在荒郊野外,在场的只有周源,现在再加上这些钱……周源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到时候警察不会认为自己是图财害命吧?这还真是有些说不清楚了。
周源盯着这张钱发呆,心里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钞票正面上的几道痕迹,似乎有些像写的什么字。举起来对着灯光,费了半天力气,果然辨认出是几个写得很潦草的字,被血盖住了,不太好辨认。
他歪着头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上面写的几个字:“操……你……妈……”
网管正拿着一把零钱走到跟前,一拍桌子:“你骂谁呢?”
周源愣了一下,知道他误会了,甩了甩手里那张钱:“骂给我这钱的孙子呢。”
网管乐了:“你再看也没用,这张钱你拿到银行,人家也不见得会给你换。小心告你个损坏人民币的罪名。”说着把刚才找的零钱往他面前一放,“哥们儿,你看好了哈,这些钱可都没问题。”
周源把零钱胡乱揣进兜里,想了想,干脆把钱包拿出来,开始整理起里面的东西。这个钱包是那个男人扔在他身上的,周源好心帮他收好,但没来得及还给他,那个男人就“biu”的一下烧得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
前一天周源是临近中午才出来拉活的,身上一共只有三四百块钱,其中大部分都是零钱。所以包里的百元大钞基本都是那个男人的。这些钱都挺新,除了有些沾了一些尘土和血迹。数了数,大概有四千多块钱。那个男人看样子不像是很缺钱的人,可做的事却难以捉摸,除了这个钱包和这沓钱,什么都没留下。
哦不对,还留下了一句脏话。周源又把那张写着“操你妈”几个字的钱掏出来,放在这沓钱上,可反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线索来。首先不能确定这几个字是不是那个男人写的。其次就算在人民币上写了句没头没尾的脏话来发泄,也不能证明什么事儿,最多说明他心情不太好。
除此之外,钱包里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没有银行卡,也没有身份证或者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周源最后还是在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叠着的纸,展开发现是一张收据,那上面写着:“今收到刘三交来,瓦罐街一百四十八号三楼半年房屋押金五千元整,年底房租到期,多退少补。立字为证。”
这家伙原来叫刘三吗?周源有点好笑,这个名字起得还真是随便。他瞟了一眼押金条上的地址和签约日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刘三说话的口音明显是外地人,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租了房子。看时间才住了一个月左右,如今他死了,这五千块怕是要便宜那房东了。
正在这时,周源忽然觉得网吧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本来一直吵闹喧哗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网吧里变得有些安静。
他抬头看过去,周围的人本来都在大呼小叫地打游戏,可现在都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周源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着键盘上放着的一沓人民币,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这样子太二逼了,别人肯定以为是跑到这里来炫富呢。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钱包收了起来,嘴里喊着:“老板,结账下机。”开玩笑,这里上网的看起来都是些小混混,他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
刚一起身,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大声问:“门外的面包车是谁的?尾号915的。”
网吧里没人搭腔,但周源心里一紧,这显然说的就是他那辆车。抬眼看去,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向屋内四处打量着,表情都很严肃。
周源的头一下大了,看到制服他就立即反应过来,这两个人肯定是洗浴中心的保安。看来这伙人是真被激怒了,这是有多大仇啊,居然满城找自己的车找了大半夜,一直找到现在?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进来,周源赶忙低下头,听到网管似乎正在跟那两个人交涉。周源没心思听,直接起身就朝屋子后面走。他之前就看到后面有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在上网,这种网吧里既然有未成年的人在上网玩游戏,一定有后门好应付平时的检查。
低头蹿过几张桌子,他扯住一个正上网的小孩问道:“后门在哪儿?”
那小孩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二三岁,正在打游戏,被打断显得很不耐烦,瞪了周源一眼,目光又转回电脑屏幕上去了。周源懒得废话,直接从兜里的一把零钱中抽出两张扔给他。小孩也不客气,一把抓过钱,随手朝身后一指:“倒数第二排桌子的左边,柱子后面。”说完又继续抓起鼠标玩起来。
周源回头看了一眼,网管这时已经把那两个人带到了他刚才的座位旁边,甚至能听到网管正在和那两人说话:“奇怪了,刚才人还在这里呢。可能去厕所了吧。”
那小孩也听到了,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放下了鼠标,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周源心里暗骂一声,现在的小孩真不简单,这就已经开启看戏模式了。他立即加快几步,果然在最后的第二排的桌子左侧,发现了一扇虚掩的小门。
推开门跑出去的时候周源有点纠结,他忽然想到如果那些人恼羞成怒把他的车砸了怎么办?不过权衡后觉得还是人更重要,车砸了,可以修,人砸坏了去哪儿修。
外面是条漆黑的小巷,周源顾不得那么多,撒开脚就跑。刚跑了几步就听到从门里传来了刚刚那小孩的声音:“后门在这儿,那个人刚跑出去!”周源真是哭笑不得,妈的真是运气背到家了,死小孩收了钱还这么不仗义。
“哐哐”两声门被撞开的声音,身后随即响起了呵斥,那两个人明显是已经发现周源了。他有些慌,这条狭窄的巷子不是很熟,乌漆麻黑的也不知道多长,但现在也根本顾不上看环境了,只是迈着腿,继续闷着头一个劲朝前冲。
“站住!”
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周源吃了一惊,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竟然已经跟到了十几米外,显然速度可比他快多了。
“再跑,就开枪了!”
周源猛地一愣,脚下差点摔了一个跟头。什么?现在洗浴中心的保安可以带枪吗?太假了吧?这一愣神的工夫,身后的一个人就扑了上来,他感到脚下一顿,身上一沉,就不由自主朝前趴去,右胳膊关节那里跟着一阵绞疼,立即龇牙咧嘴起来,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好多小说里,这种背后有人扑过来的情况,不是能感觉到脑后一阵风声吗?我怎么啥都没感觉到……
“你跑什么啊?你跑什么啊!”
身后那人气急败坏地说道,还不停喘着气,估计这一通疾跑下来也累够呛。
刚才他扑过来的这一下的力道实在惊人,周源只感觉到身子忽然失去控制就倒下去了。那个人只是简单掀了他的手臂一下,就疼得他动弹不得,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周源苦着脸想这下完了,落到这帮人手里,不死也得残。
“两位大哥,我只是个司机,跟那男人不认识。他包我的车,是他欠你们钱,跟我没关系啊。我跑也是怕你们砸我车。别动手,大不了我替他还钱。”
周源赶紧快速解释,说着软话给自己开脱,心里已经想好了,替那男人还一千都成,总比挨打强。但跟着身后却传来一阵大笑,一个人笑得甚至咳嗽了起来:“咳咳,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回头看看,我们是警察。”
警察?周源慢慢转过头,身后的一个人打开了手电,虽然没戴帽子,但身上短袖警服胸口的警号正闪闪反着光。他不由暗骂自己愚蠢,这明明是警察制服,自己怎么会认成保安的。
压着他胳膊的那人开口说道:“别跑了啊,再跑真开枪了。”说完周源感觉胳膊上的压力一下消失了,肩膀关节咯噔一声复了位,不过同时也疼得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小王!”穿短袖警服的中年人出声阻止,然后低下头看了看周源:“没事吧,刚才是你打电话报的警,说有人烧伤了?”
“是……我报的。”周源忽然意识到,警察找到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只能垂头丧气地承认。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再抵赖了。这才知道什么叫作国家机器,这么快就把自己找到了。这效率,真是太牛逼了。周源有点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回家,不然半夜被警察从家里带走,还不知道父母会担心成什么样儿呢。
那叫小王的年轻警察掏出手机,开始拨号。周源见那中年警察看起来比较和善,使劲喘了口气,说着好话:“警察同志,我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您得相信我。”
中年警察掏出根烟,放进嘴里却没点上,估计这会儿也还没缓过劲来。他摆了摆手,周源心里安定了不少,看来问题不大,于是好奇地问道:“我就用ic电话打了个电话报警,你们怎么会那么快就找到我的?”
中年警察休息了一下,低头点着了烟,只说了几个字:“天网,车牌。”周源恍然大悟,肯定是对方调查了监控系统,根据车牌很快找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