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我没看。”
太太接过报纸的时候,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你哭过了?”太太道。
也许她是哭过了。毕竟,他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虽然她也恨过他,怨过他,但想到他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墓地旁边那间小屋里,她还是忍不住心酸。
他曾经是那么有活力的人,她还记得在黑漆漆的马厩里,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一句接一句地说着那些让她脸红的情话,这一生,不曾有第二个男人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在跟他好之前,她甚至从未在镜子里好好看过自己。其实,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
“别让他老婆看见!”太太低声斥道。
“我刚刚只是……”
她想找个理由搪塞,但看见太太冷冰冰的眼神,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他们的事,从头到尾,太太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还是忍不住,他真可怜,一辈子都在受那女人的气,现在还死得那么惨……”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得了吧。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太白了她一眼,“你还记得你怀孕时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跟他没关系。什么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当年如果不是太太替她隐瞒,悄悄把她送到乡下去,她真不知该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如果真的一辈子不管倒也罢了,后来听说老婆不能生,又来找你,把孩子要了回去……”
太太道。
“他说这样对孩子好……”
“他只不过想要自己的骨肉罢了!”太太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还为他哭!我觉得你该买串鞭炮放才对!当年他带给你的晦气还不够吗?他就是个自私透顶的臭男人!”
她抹去眼角的泪。
“我已经不恨他了……”
她低声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事是谁干的,是谁那么狠心……”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弥漫了她的眼。她又想起昨天收到的那张字条。她看了看墙上的钟,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新新戏院离这里也有几站路,差不多九点,她就该出发了。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向她要钱?可她哪来的钱啊。
“别发呆了!”太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我得跟你说一件事。”
她仿佛从梦中惊醒,忙问:“什么事?”
“我的枪不见了。”太太轻声道。
她一惊,“枪!”
“你平时负责打扫我的房间,只有你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它就在我的抽屉里。”太太压低嗓门道。
“太太,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抽屉里?”她几乎叫起来。
“嘘!”太太朝她瞪眼。
“我从来没见过你说的那把枪。”她也把声音降低了。
“你没翻过我的抽屉?”
“你说什么哪?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这回轮到她瞪太太了。
太太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慢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这就奇怪了。”
“您上次看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那天下午去靶场回来,我把它拿出来放在窗台上晒一晒。”
“晒一晒?”
“那是我出嫁时,父亲给我的,一直没用过。我拿出来,是因为发现上面有几个白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发霉。”太太泰然自若地看起了报纸。
“你放在哪里晒?”
“我房间的窗台上。那天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进过我的房间。”
“我下午四点半去收被子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她想了想道,“太太,你的房间虽然门关着,但没锁门,谁都能随便进去。再说,谁都知道,你下午总是不在自己的房间,在小客厅看书。还有那天章家人来谈亲事。”
经她提醒,太太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好像是章家人来的日子。你的记性真不错……”
太太琢磨起来,“这么说,有人在你去收被子之前,就把那把枪拿走了。”
“这事也没准……”
她不敢乱猜。
“那天家里都有谁?”
“好像大家都在,我不记得了……”。
“会是谁呢?”太太轻声自言自语。
“太太,还是把这事告诉警察吧。”她道。
太太迅速瞄了她一眼,“随便你吧。”太太问她。
“可这件事得你去跟警察说。”
“对他的事你比他老婆还上心。”太太装模作样地翻动着报纸,“我记得那时候,他住回来再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你真贱。”
太太说得一点都不错。她也觉得自己够贱的。
她忍不住朝窗外眺望,从她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见墓地里的那个白色尖塔。
那是为纪念夏家的太祖公而建造的。夏家的太祖公曾是状元郎,又是兵部侍郎,她搞不清那到底有多大,但应该也是大官了。
“咦,那是谁?”太太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她一看,果然有人正朝墓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