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预兆,本得加得小心养护了。
可是自从那次之后,简安月便被全线保护了起来,就连是菜圃摘菜时都只是她指挥宫人去做。
又有人提出一个猜想。
说是简安月的异邦血脉受不住李叡的龙血冲击,无法承受其力量,就算勉强有了胎儿也无法成型。
“一派胡言!”李叡呵斥。
简安月捏着被子眼里噙着泪水。
她被悲悸打败,缓缓躺下了。
“小鸽子,我好困,我想休息。”
李叡散退了众人,命他们定要查明原因,然后陪着简安月去休息。
从那晚开始,简安月的世界像是陷入了灰暗。
她开始整日整日地呆坐,望着远处的小雀,眼神空洞。
亲友们进宫来陪她,她也只是精神恍惚地接待他们,手里握着那件没绣完的小肚兜,一阵接一阵地放空,再也见不到笑容。
所有人都在劝她振作起来,说什么来日方长,她还年轻。只有杨高枝一个人默默地抱住她,陪她一起静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李叡说要给孩子亲手在御花园打个秋千的。”终于,简安月主动与杨高枝说起话来。
“什么样的秋千?”
简安月的眼神聚起了一点光芒:“紫藤花木做的秋千,上面绕上花藤。到时候再添上一点白色的天山绸,荡起来肯定很美。旦旦再穿上这件肚兜,我抱着他坐在上面,李叡在后面推着。”
她捏起那件太后赐的没绣完的小肚兜,眼泪绷不住又滚落下来。
肚兜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入鼻,提醒着简安月她曾经的幻想。
杨高枝不再接话,只是帮她递手巾,陪着她,让她把悲伤释放出来。
晚上。
李叡跟简安月分开躺在榻上,二人默默无语。
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痛,已经多日晚上不曾有过闺房密语了。每晚只是静静地相拥,静静地入眠。
李叡心里的疼不比她少,甚至影响到了朝堂。好几次,他在听朝臣上奏时走过神去。
致宁王理解他的心不在焉,没有责备他,还替他暂时担过更多责任。
时间慢慢过去。
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甚至还看不出来性别,匆匆来到这个世界数月,跟着母亲四处转了一圈之后,决定回到天上去。
他毫无征兆地离开,给他的父亲母亲只留下满地的心碎渣渣。
都说时光会冲淡一切的悲伤,可是对于简安月来说,这一条并不成立。
她仍是会觉得心疼,只是选择不去继续被它折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简安月决定把痛苦埋进心里。
她没有降生于世的旦旦仍然活在她的心里,她要带着他一起去拥抱未来的生活。
看到简安月从灰暗中走出来,李叡的心在颤抖。
他也爱他们的孩子,可是事情已经成定局,他们不能改变过去,更不能永远沉湎于悲痛之中。
是时候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
只是,话虽如此,有些东西,她暂时还是无法接受。
晚上,李叡从背后拥住了她,轻轻亲吻着她的发梢,分明只是十分寻常的亲密动作,却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现在还没有心情去感受他的温柔,于是裹紧了被子,对他说:“我困了。”
听到此话的李叡默默收回了手,有些僵硬地躺了回去。
他原本只是想安慰一下简安月,可是她好像误会了他的意图,以为他的吻触是索求的暗示。
这天晚上,他们第一次背对着彼此入睡。
在之前,他们哪怕是吵架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淡,大部分时候都是别扭着抱在一起,生气地同时也亲吻着对方,狠狠地把彼此周围的空气吸光之后,看着对方喘不过气来。
等到二人手脚并用打完一架,火气也会降下去,这时再去慢慢把话说开,不留隔夜仇。
但是这天晚上,他们没有争执,也没有别扭,就连冷战都算不上,只有一种悲哀与寒冷弥漫在幔中,包裹住他们。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
简安月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可是她的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每当她想主动的时候,大石头就会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随时会砸下来,把她的心砸成稀碎。
又是一个暴雨天。
简安月望着天边滚滚的雨云,有些担心。
今天李叡说要宿在长生殿。
他最近好像都很忙,每天都有批不完的折子。
简安月思量许久,还是让人带上了明目汤,乘上凤辇往长生殿的方向去。
刚到时,蔡公公正在偷懒打盹,他惊醒过来看见简安月正准备通报,被她拦下来。
简安月独自提着汤进了殿中。
她的步伐很轻,听不见声音,也或许是案牍旁的男子太过专注,而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分明只是短短时间,李叡的脸好像是在数夜之间变得成熟起来,眼下还生出几分沧桑。
他全神贯注地对付着书桌上的奏折,直到简安月走到他身边给他磨墨,他才抬头看见人影。
“我给你带了汤。”
“好。”
李叡帮着收拾出一块空桌,简安月给他盛了一碗,他接过开始细品。
“我把小红炖了。”简安月终于有了表情变化,脸上不再是死气沉沉。
李叡抬头看她:“你不是说小红是最漂亮的母鸡,要留着下蛋的吗?”
“我改变主意了,它的价值不仅仅是下蛋而已,它做成菜也挺好的。”
李叡轻轻一拍桌子:“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那天居然在我袍子上留了一泡鸡粪!”
简安月没忍住偷偷泄出一声笑。
看她再次展露久违的莞尔,李叡也随她微笑起来。
他再度牵起她的手,将她拉来自己身边坐下。
“安月。”李叡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们离开京都吧?”
“离开京都?”
“是的,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吗?我们就去江南。”
“去游玩吗?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李叡摇摇头:“不,不是去游玩。”
“不是玩?”简安月想了想,茅塞顿开,“是要微服私访吗?”
“不是的。我想迁都。”
简安月惊讶出声:“什么?迁都?”
“苏州行宫近日已经全部翻新完毕,我想把那里作为新皇宫。”
“可是,迁都一事事关重大,不是随随便便说说的,要跟百官商议清楚。”
“我知道,但是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