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滕祥归来也就罢了,却怎么来了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和尚?是个年轻和尚上门也就罢了,却怎么开口便要寻我们乾家弟子?
甘斐回头看看嵇蕤,心内寻思多半是冲四师弟来的。 果然,嵇蕤一看到那和尚就眼中放光,快走了几步迎上前去,语带惊喜:“定通大师,怎么是你?”
“我佛慈悲,与嵇壮士一别经年,不意在此重逢。”定通也认出了嵇蕤,合什躬身,神态极为谦谨慈和。
见是乾家故人,娟儿便将定通让了进来,嵇蕤做了个摊手礼,又呵呵笑道:“自从落霞山紫菡院一别,可不是有一年多了么?便是我那池师兄也时时念及大师。听说大师是裂渊国出身?在那里可与我池师兄相见了?”
“阿弥陀佛,正是前几日受池鸦圣所托,特来此寻一位乾家高士的。”
“咦?大师前几日就和池师兄遇上了?未知有何嘱托?又是来寻哪一位同门?”
“甘斐甘壮士,不知可在此地?”
嵇蕤便立刻扭头喊:“二师兄,来寻你的。这就是定通大师,我们时常说起的。”
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和尚就是定通?甘斐在后进门里早听的明白,看定通直若游走四方的普通行脚僧人,不禁有些暗暗称奇,听见说起了自己,急忙闪出身来,冲着定通抱拳拱手:“荆楚乾家弟子甘斐,久仰定通大师之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定通看着甘斐,倒并不觉得陌生隔阂,温和一笑:“素闻甘壮士独闯魔窟,虽万千厉妖列身于前亦面不改色,直是天下第一等慷慨豪烈之士,如何今番倒文绉绉的老学究也似?”
这和尚就是会说话,夸得人心里暖洋洋的。甘斐咧嘴大笑,还故作姿态的谦逊一番:“不敢当不敢当,那时候我可真怕的差点尿了裤子,不过想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就硬着头皮上了。”
得意就容易忘形,忘了形便口无遮拦,娟儿被甘斐粗俗的言辞弄得脸上一红,只作未闻。屈了屈身,便请定通往内院去。
几人边走边说,甘斐正问:“大师见到池师兄了?那我那九师妹小师弟有没有见到?”
“岂止见到,董姑娘际遇堪奇,姬小友父子重逢,原是热闹得紧,却是裂渊国相召,他们作一路尽往裂渊国去了。哦,对了……”定通又转头对娟儿道:“贵署的风姑娘灵识慧体,来历神异。也成了裂渊国的上宾,那位晓佩姑娘也陪着她同往。至于滕校尉,说是另有要务,最多旬日之间,便能回来。”
娟儿低了低头:“小婢不过是署里帮闲的,这些事体,大师还需向仲尉官、时尉官他们说。”
看来定通遇上的人还挺齐全的,连滕祥都见到了。甘斐不由奇道:“池师兄是指名道姓让大师来寻我的?”
“正是。”定通袍袖一荡,倏乎间手中一长,呈在甘斐面前。“鸦圣唯恐赶之不及,特留神兵天刃,交予甘壮士,以备师仇雪恨之用。”
甘斐停下脚步。面色郑重的接过定通手中之物,一眼便即认出,正是池棠那须臾不离身的负背云龙剑,剑鞘精美,隐隐有光华旋绕,偏是拿在手里。轻便的几若无物。
“嗓”,声若龙吟,甘斐执柄抽提,剑身半出鞘,映得面上一道明光。注目半晌,猛的推剑回鞘,长出一口气:“好!池师兄心悬师门血仇,特将神兵相授,无论那仇家是何人,定教他血债血偿!给!”
最后一个字是冲嵇蕤喊的,嵇蕤一怔,便见甘斐将云龙剑一抛,却是直到眼前,急忙伸手接住,心中愕然,不知甘斐是何用意。
“你是使剑的,用这个顺手。我还是用我的宽刃大刀。”
甘斐的宽刃长刀是承继家尊乾道元诛魔刀的路数,嵇蕤知道甘斐这是有用师门亲传刀法手刃仇人的用意,也不再多说,拱手道:“好。”将云龙剑负在了自己身后。
“乾家满门英烈,洛阳之战惊天动地,小僧未曾与会,却也每尝有追思激怀之慨。犹记昔日与薛壮士同席相对,共语抒怀,怎知今日生死两绝,阴阳永隔,宁不悲乎?阿弥陀佛。”定通沉痛致意,乾家战死同门中,他只与薛漾有旧谊,此刻提起,也是切时应景的悼缅之语。
甘斐黯然一叹,嵇蕤怆然涩笑:“六师弟但以降妖伏魔为志,得偿所愿,虽死无恨。”
娟儿出一个短促的惊呼,她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说谁,瞬间脑中天旋地转,僵在一旁。
哎呀,怎么忘了这一节。甘斐和嵇蕤循声一看,便自心下一咯噔。在祀陵尉这些时日下来,娟儿也不知向他们问起过多少次薛漾,甘斐嵇蕤隐隐感觉到这位姑娘对六师弟的情意匪浅,又岂忍以实情相告?每每顾左右而言他,竟生生的瞒了过去。不曾想与定通相见,心情激荡下脱口而出,倒不啻给娟儿一个晴天霹雳。
“他……他是怎么故去的?”娟儿眼圈红,强忍着不让盈眶的泪水滴下。
谁能想到,乾家看起来最为木讷淳朴,貌不惊人的六弟子薛漾,倒是最惹情动相思,偏偏又最早殉身而殁,只引得翩舞含悲,晓佩生怅,便是风盈秀也是忿郁在怀,无处宣泄。今日又是娟儿泫然欲泣,哀从中来。
他们已经在内院之前,莎儿带着洽儿正出来迎甘斐,给了甘斐一个解围的机会,急忙冲她们使了个眼色,莎儿冰雪聪明,蔚蓝双眸还不及留意定通,便立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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