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感觉不到疼痛。”
“可是网上说,外国有时候会使用麻醉剂啊。为了取出器官,在手术刀刺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有的患者血压会上升,有的患者会开始挣扎,所以手术时要先麻醉。”
“是不是真的啊?网上的话当不得真吧。”
“可万一是真的呢?要是会痛的话,就太可怜啦。”
“可怜是可怜……”
既然已经脑死亡了,就没必要担心痛不痛的问题了——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薰子肯定也明白,她自己刚才说了多么奇怪的话。
“问问协调人不就好了嘛。”他这样回答。
房门打开,近藤回来了。
“我和移植协调人取得联系了,他一小时后应该能到。”
和昌看看表,刚到上午十一点。
“我父亲和岳父母也都来了。能不能让他们见瑞穗最后一面?”
“当然可以。”近藤说着,踌躇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望着和昌说,“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什么事?”
“您为什么想探讨移植的话题?当然,如果您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再问。”
和昌点点头,问薰子:“可以说吗?”薰子“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回到近藤身上。
“我想到,如果是瑞穗,她会怎么想。然后,我太太告诉了我一个细节。”
和昌把四叶草的故事讲给近藤听。
“听了这些,我想,如果是瑞穗,她一定肯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去救助某个正在受苦的人。”
近藤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他凝视着和昌与薰子,深深鞠了一躬。“这件事,我将铭记于心。”
此情此景让和昌觉得,虽然结果令人痛苦,但能由这位医生来负责此事,真是太好了。
他向等在外面的多津朗等人招呼了一声,领他们去看瑞穗。
和昨天一样,瑞穗全身缠着管子,睡在icu的病床上。看见她安宁的面容,不管事先做好了怎样的思想准备,任谁都无法相信,这孩子的灵魂已经不在此处了。
千鹤子和美晴开始啜泣。茂彦和多津朗没有流泪,默默地抿紧双唇。若叶搂着母亲,而生人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大人们。
大家轮流碰了碰瑞穗的身体。虽然脑死亡还没有确定,但这无异于一种告别仪式。首先是茂彦和千鹤子,接着是多津朗,然后是美晴和若叶。他们抚摸着瑞穗的手和脸,轻声道别。icu里哭声一片。
最后是和昌他们。他、薰子和生人一起走到床边。
望着闭目沉睡的瑞穗,许多记忆在脑海中翻腾起来。虽然这一年里没怎么见过女儿,但在心中的相册里,早已印上了女儿的无数身影。和昌回忆着。连不怎么顾家的自己都这样,与女儿朝夕相对的薰子,该有多么心碎?他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天旋地转。
薰子用唇碰了碰瑞穗的面颊,轻声说着“别了”。“你在天国要幸福……”泪水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和昌牵起瑞穗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小,那么柔软,那么温暖。他能感到,血液还在瑞穗的血管里蓬勃流动。
薰子也把手伸了过来,两人把瑞穗的小手覆在掌心。
生人伸直脖子,望着姐姐的侧脸。在他眼中,姐姐只不过是睡着了吧。
“姐姐。”生人小声呼唤。
这时,和昌感到瑞穗的手似乎在自己掌心动了一下。但那感觉极其微弱,他甚至无法确认是不是真的。而且,他触碰的并不只是瑞穗,薰子的手也叠在上面。或许是她的手动了,传到自己手上也说不定。
和昌看看薰子。她也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似乎在问:刚才那是什么?我感到瑞穗的手动了,是不是你在动?因为瑞穗的手是动不了的,对不对?
是错觉,和昌告诉自己。生人冷不丁地叫了一声,让感觉产生了混乱。要么,就是自己无意识中动了动。
瑞穗已经死了,尸体是不会动的。
“生人,”和昌唤道,“来握住姐姐的手。”
孩子走到他身边,他牵起儿子的右手,让他握住瑞穗的手。
“说,永别了。”
“……永别了。”
和昌的视线从生人移到薰子,但薰子依然在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询问。
这时,近藤推门走了进来。
“移植协调人到了。”
跟着近藤走进来的,是一个面相温厚的男人。头发中夹杂着斑斑银丝,却丝毫不显老。
男人向和昌他们走去,从怀里掏出名片。
“我是岩村。令嫒的事情,我深表遗憾。听说您想讨论一下器官捐献的事情,我就过来了。您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我吧。”
和昌伸出右手想去接名片,薰子却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和昌不解,但一看妻子的脸,却吓了一跳。薰子的眼睛睁得大大大的,布满血丝,那绝不是因为哭泣而充血。
“我女儿,”薰子说,“还活着。她没有死。”
“薰子……”
她转脸看着和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