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日记（二）

    “但现在，看到阿呆明明鼻青脸肿，既愤懑又困惑，却还跪在练功房里祈求博格的庇佑，我忽然感到愤怒极了。

    “博格何其不公！

    “我的儿子阿呆，明明对你这么虔诚，他的修炼，比铁拳学校里任何一个同学都要努力和疯狂！

    “为什么，你就不能慷慨地施舍给他一丁点的力量，让他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人？

    “再这样下去，阿呆的一辈子都会毁掉。

    “我可以忘记一切，永远信仰铁拳之道，但阿呆不行，我绝不能容忍他变成一个废物和笑话。

    “所有方法都用尽了，我已经把毕生所学都教给阿呆，但他的问题是先天性的，就是有那么一些可怜人，先天经脉断绝，身体孱弱，四肢无力，没办法修炼上乘拳法。

    “既然我无法改变阿呆，或许，我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博格统治，而是被‘机械和蒸汽之力’主宰，也许阿呆可以在全新的世界里，活得更好？

    “没错，阿呆这孩子从小就心灵手巧，他一定喜欢并擅长‘机械和蒸汽之力’的！”

    阿呆看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他紧紧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爸爸是为了让他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才堕入魔道的。

    老实说，阿呆已经忘记了在那一年的九月三十日，他究竟受了什么样的欺辱和委屈。

    ——毕竟，别人的欺负和嘲笑，在他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早就习惯了。

    但这种事，身为被嘲笑者的父亲，却是永远都不会习惯。

    阿呆默默擦去了眼泪，继续看下去。

    “铁拳历年，11月20日。

    “蒸汽军！蒸汽军！

    “真是惊天动地的消息，据说蒸汽军已经在南方高举义旗，向博格殿正式宣战，博格殿派出的第一批远征军，却被蒸汽军打得落花流水！

    “在机械和蒸汽之力面前，在熊熊燃烧的钢铁弹丸，组成的惊涛骇浪面前，即便博格的力量，都要退避三舍！

    “可笑，在故步自封的北地，人们还被博格殿的谎言蒙骗，整个世界像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骸，寄生在尸骸中的虫豸，尚未嗅到的气息。

    “真想去南方见识一下蒸汽军的威风啊！

    “可是，莉儿还有格蕾、阿呆两姐弟又该怎么办呢，特别是莉儿，她一向最听大哥雷烈的话，我究竟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个世界的真实？”

    “莉儿”就是阿呆和格蕾的母亲。

    撰写这篇日志时，爸爸和妈妈还没有死，他们仍旧是幸福的一家人。

    回忆着往昔的温暖和宁静，阿呆的嘴角不由抹上了一层笑意。

    但这笑意很快被外面灌进来的冷风冷雨浇灭，阿呆在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用刺痛令自己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后面几篇日志都是各种实验的参数和结果，还有一些机械和蒸汽武器的使用方法。

    阿呆还看到了一些散布在北方的“机械和蒸汽神教”秘密祭坛的联络方法以及暗号，通过他们，或许能辗转找到南方的蒸汽军——姐姐要他用心记住的，应该就是这些信息。

    阿呆还想从实验日志里，找到关于爸爸死因的蛛丝马迹。

    不过，翻到最后一页，仍旧是正常的实验，牢骚和质疑，似乎爸爸死得十分突然的样子。

    合上日志，阿呆看看昏睡不醒的姐姐，又看看在旁边东张西望的恶魔“筎姒”。

    “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阿呆十分认真地向恶魔提出了要求。

    “我说过，你不会喜欢那真相的。”恶魔笑嘻嘻回应。

    “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接受自己不喜欢的真相。”阿呆回答，怯懦的少年真像是在一夜间长大了十岁。

    “那么，你愿意拿什么来交换真相呢？”恶魔问道。

    “你要什么？”阿呆反问。

    “让我想想……通常这种时候，恶魔都会索要人类的灵魂，对吧？”

    筎姒微笑道，“阿呆小哥哥，你愿意用灵魂来交换真相吗？”

    灵魂……

    看着对方幽深如渊的眼神，阿呆一阵颤栗。

    “你，你果然是个恶魔吧？”少年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筎姒看着自己烟雾缭绕的下半身，被蒸汽球牢牢前牵扯住，摊手道。

    “你要我的灵魂干什么？”

    阿呆警惕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有灵魂，恐怕也非常弱小，不可能帮到你这样强大的恶魔什么忙。”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筎姒笑眯眯道，“或许，在你体内蕴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力量，足以帮我颠覆整个世界，又或许，我只是闲着无聊，想要角色扮演一回真正的恶魔，总之，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相信我，把心灵彻底向我敞开，把灵魂完完整整交给我，我就能回答你的一切问题，并且赐予你，足以……和这世界为敌的力量。”

    “和这世界为敌的力量……”

    阿呆感觉自己的牙根都一阵凉飕飕的疼，他后退半步，吞了口唾沫，警惕道，“如果我不愿意呢，难道你不能强行抢夺我的灵魂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强行入侵并读取核心数据的话，会留下太多痕迹，还容易触发反病毒程序，风险太大了。”

    筎姒人畜无害的笑着，仿佛他刚才的提议，仅仅是索要阿呆身上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而不是珍贵且唯一的灵魂，“我们恶魔做生意，最讲究公平和自愿，如果你不愿意双手奉上自己的灵魂，我也无所谓，大不了去找第二个傻瓜好了——但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再得到我的帮助，很公平，是吧？”

    阿呆皱眉。

    看了一眼身子滚滚发烫，在洞穴深处辗转反侧的姐姐，少年感觉危机四伏的逃亡之路，想要不得到恶魔的帮助，就逃出围追堵截，实在很难。

    他们在黎明之前，离开洞穴。

    姐姐的伤病还没有好，身子轻飘飘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好几次险些一头栽倒在滚滚泥浆里，再也爬不起来。

    但他们却不得不走，因为山洪暴发，雨水倒灌，已经将那条洞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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