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果不其然,大帅也沉默了一会,开口的时候却已是命令:“他们没有这么快出京都。我要看到他们的人。如果抓不到人……”他略略一顿,“尸体也可以。”
话里的肃杀让传令官微微战栗了一下,但他只是脚跟合拢行了个礼,一口应下便转身出去了。
丁姨娘在唐大帅身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见那刚才还沉默少言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一双眼睛里的目光复杂的让她看不明白。
丁姨娘忽然觉得有一点害怕。
她勉力镇定的柔和的笑了一笑,唐大帅看了她好一会,这才慢慢开口:“若说外人,在这家里,所有外姓的,都是外人。”
“……”丁姨娘的心几乎是瞬间就攥成了一团。
她那一双虽然人到中年但还是灵活并且水泽丰盈的目中慢慢的蓄上了泪光。
柔弱的姿态在平日里是无往而不利的,只是这一次,唐大帅却几近于无动于衷。
“这一次你说的对。”他说道,“但下一次,不要忘记了这一点,不要忘记了你自己到底姓什么。”
“妾身明白。”丁姨娘温柔的,乖巧的应答。
柔顺的姿态终于为她赢得了一个并不算太愉悦的“嗯”。
***
“社长,咱们能走得了么……”新来知音没多久的年轻小姑娘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忧心忡忡。
金允珠看了她一眼,很明白她的担忧。她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左右,看见的,都是疲惫的,倦怠的,写满了担心的脸。
似乎在所有人之中,只有她自己是镇定如恒的。
当年实际上并不是。
她的脸上虽然半点也没表现出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信任,在某一个瞬间也打过折扣。
她也会问自己,在倾尽所有的人脉,关系,顶着风险仿佛是破釜沉舟一般做出了这样一期报纸之后,他们到底能不能顺利的离开京都。
她能想象的到那个戎马倥偬大半生的男人会有多么的震怒,她们的处境又是处在了何等危险的境地---如果不能像她的上司所预计的那样安全的到达东北,或许她们的未来,就只剩下了黑暗的牢房或者是血溅三尺。
但所有的这些质疑,金允珠一点也没有写在脸上。
她只是看了一眼渐渐泛起了曙光的天际,那水天一线的远方,轻轻的,但却不容置疑的坚定的说道:“……放心吧,很快。”
她的坚定,让那些原本惶惑不安的同事们也都镇定了下来。
刚才还快要掉眼泪了的小姑娘也踮起了脚尖看向了远方。
这一期的报纸,可以说是金允珠最后一个人,力排众议做下的决定。
当时会议室里争论激烈,而观点分别分成了两派。
有一些激进一点的,尤其是以几个留过洋见过世面的编辑记者为主的鹰派是力顶了金允珠的做法,他们所关注的是新闻自由。
“第一家庭”的秘辛总是夺人眼球,比如少帅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的兄弟和小妈们会在一个时间下葬还死的无声无息,比如哪怕同在唐家后院但什么唐三小姐和唐少帅一母所出但关系总有隔阂,比如为什么唐少帅母亲的嫁妆为什么不翼而飞,比如唐大帅明明出身贫寒那他起义当初散给手下的金银从何而来,很多的蛛丝马迹其实一直都在那里,问题只是,以前没有人敢去翻,更没有人想得到,把所有的东西给联系在一起。
而他们,他们这些自由斗士和无冕之王,能报道这样的一个新闻,对这些鹰派来说,这一生已经足以骄傲,也足以让他们被华夏的新闻史给载入史册了---有了这样的经历,他们又还有什么其他的追求呢。
不管金允珠的消息来源是什么,只要他们报道的还是真相,对鹰派来说,何惧此身!
但另外一些人不是。
反对的人的数量其实是大大超过了赞同的,以至于事情进展到了最后,金允珠手下有不少人辞去,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离开了他们这个报社,而留下来的人不得不加量的完成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所以在场的人,几乎都可以算是金允珠的坚定支持者。
哪怕就是最软弱的那个小姑娘也是一样。
只是饶是如此,但久久等待依旧还没有回应而另外一侧,仿佛能听到她们背后的那个城市苏醒,追捕者临近的声音----这一些人,还是急了,动摇了,有几个人甚至冲着金允珠小声的哭了起来。
绝望,在这一支小小的队伍里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