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看好了跑出去的路线,用玻璃杯狠狠地朝他砸去,然后冲出了门外,梁李家我来过,所以还算略微熟悉的路线,跑到门外我才发现自己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可是根本顾不上脚下的刺痛,奔上马路拦着出租车,我好想知道他的消息,他没有出事的消息。
出租车司机人很好,给我递了一包面巾纸,
“姑娘,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就好了。哎……你不是要去电话亭么?那就有一个。”
司机给我遥遥一指,电话亭就在不远处,扶上门把手的时候,我哭得越发厉害,
“师傅,我……我没带钱。”
司机师傅摆摆手,“算啦算啦,就这么点路,也没多少钱,给,给你点打电话的钱,记得早点回家。”
几枚温热的硬币塞进手里,我看着司机师傅连说了好几个谢谢,连忙奔下了车,进了电话亭,手抖得还几次硬币掉在地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只是讨厌这么无用的自己。
余东信的电话打通时,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咳着试嗓音,让自己尽量听起来正常。
“喂?”
“阿东?是你么?是你么?”
“嗯,你在哪?”他的声音好像再正常不过,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了……
我说不出话,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半晌他说,
“我在医院,你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竟挂了电话,我愣在小小的电话亭里,可就这么愣神的工夫,外面居然已经下起了雨。
A市的夏季潮湿异常,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我可不相信还能遇到像刚才那位司机一样友善的人,所以没敢再打出租车,拖着长裙走在路边,还好长裙及地,我只不过是个路边一个没有伞的落魄人而已,倒无别的什么难堪。
我知道余东信说的医院应该是他好友院长的那间,走了两条街就到了,裙尾贴在小腿上我才想起烫伤的伤口还没处理,不过这都无关紧要了,医院里人倒不多,我找到院长的办公室,问到余东信在哪间病房,心里还揣摩着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急急跑了过去。
30A病房。
我没走到房门就听见尖细的女声在嘶吼着,带着些微哭腔与痛苦,声音忽然像被捂住,只有闷闷地低泣。
我走到房门前侧身瞧了一眼,只这一眼,我便如雷劈般动弹不得了——林周脸颊上狰狞的伤口让我惊了一下,可是真正恐怖的是,余东信紧紧地把她按在怀里,嘶吼出的那一声“我娶你!”还在楼道里盘旋。
全世界都没了声音,只有我发丝上滴下的水与冰凉的脚趾触碰发出巨大的足以把我震聋的声音恐吓着我,像在说,快跑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许许多多的误会你搞不清楚,许许多多的解释你都听烦了,从法国回来,根本就是个错误,在这里只有伤心只有泪水,你根本就不属于这个烟雾缭绕的繁华都市,根本就没有属于你的东西……
脚步本像钉在地上一般,却被我生生挪动着向后退着,我忽然好想连千,想他温润的笑,想着也许在法国我那样放肆地做着错事也许就是依赖他的管教,似父亲似哥哥的管教,连千于我,似乎比余东信更像亲人……
我眼前有些发黑,像是视觉被分割,一部分光亮一部分黑暗,没有恢复的时候身侧被狠狠一撞,耳边金属刺耳的声音响起,我被撞到墙上后弹在地上,手臂接触着冰冷的大理石,鼻子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我想我的人生怎会如此狼狈。
视觉慢慢恢复了正常,一个小护士跑到我身边,
“小姐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没有看清……”
我摆了摆手,扶着身旁的长椅站起了身,余光已经看到他站在病房门口,却没有抬头看他。
“小姐,你……”小护士战战兢兢地又开了口,“你的脚流血了……”
呵,瞧我这幅样子,再看看他衣着光鲜的样子,我彻彻底底地醒悟,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知是听了小护士的话还是出于面子,正大步向我这边走来,我大喊了一声“别过来”,他却恍若未闻步伐更加快了,我咬着牙冲进了刚好快要关闭的不远处的电梯,电梯门关闭的刹那,我滑落在墙角下,捂着胸口说不出话,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这不值钱的眼泪,流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处。电梯从六楼向下坠落,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叮”的一声,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我刚要迈出一步却又被钉在原处——余东信喘着气站在门口,眼里带着气愤和恼怒,一把把我拽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打滚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