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葛望的小镇子又开始在漫天的风沙中热闹起来。
灰尘仆仆的市集空场里立了根很高的木杆子,顶端挂着的锦旆上用墨汁描了个粗粗的“静”字。
换了身笨重棉衣的姬蔓荷站在下边傻傻地仰头望着,本包住她脑袋的纱绸落到肩上,挡不住一阵阵的灰尘落下。
已在附近骆驼行准备妥当的韶正仪在店里没见到她,特意跑出来找人,还以为又跑去哪里玩了,没想到就站在那儿发愣。
“你在看什么呢?”他忙了半天,裹在棉衣下的身子出了汗,边向她走去时,边往后脖颈伸手扯领子。
姬蔓荷听到他声音,这才回过神,见他走到跟前了,忍不住张手就将他熊抱住。
奈何棉衣太厚,她抱不到很亲近的距离。
“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么臃肿?”她放弃拥抱,改往自己臂上的袖子拉扯。
韶正仪知道她从没往险恶环境里生存过,因此也不多描述沙漠戈壁里的绝望难耐,只将自己沾满骆驼腥味的手往她发上揉揉,笑道:“这不是催促你早日回家吗?”
她听了,立马拉下脸回应:“就知道你还是不肯让我一起去,你搞清楚点,现在是我、姬蔓荷要去拯救自己,不是担心你,也不是想帮你!”
这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去掉多余的,就剩“我担心你、我想帮你、我喜欢你、我想睡你”。
字字都甜到他心里,因此韶正仪傻笑起来,笑得脸红脖子粗,整个人都在冒泡。
云翳波澜遮住了太阳,天空变得诡谲灰暗,锦旆飘扬下,两人继续拌着嘴,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韶正仪某刻说了什么,惹得姬蔓荷跟犯急的兔子似的怨念,还伸过柔柔的手往他身上不断拍着。
为他们送行的朝鬼带了店里的跑堂,跑堂手里捧了棉布包裹的盒子,摇摇地走到他们附近,笑道:“真要走了吗?”
见是这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恩人来了,韶正仪推开与女人的打闹,很快端正了态度,脸上满是歉意,回应她:“走了,浪费了朝姐的一番好意,巴图心里过意不去。”
朝鬼没有苛责或是怪怨他的情绪,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态度,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最后问了一遍:“找你养母还是替养母报仇,是两条往南与往北的路,你选了其中一条,就没办法回头了,说不定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可真想好了?”
他颔首,在心里认真思索这个问题,想清楚了回道:“或许南辕北辙不是个荒唐的笑话,用来回答朝姐的问题也是刚好。巴图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哪怕一生都行在这条路上。”
“那行吧,希望你还能留条命回来给我端菜洗盘子,二狗,把东西交给韶三爷。”朝鬼从肺腑里呼喊出一声叹息,甩开袖子,抱起手,身影袅娜地回身走了。
跑堂的二狗将包裹交出给韶正仪,脸上神色是不舍也是惊叹,待他接过,忍不住叹一句:“原来你还是京城来的少爷啊,先前咋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