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远了,走到大门前,蹦一下就越过开裂枯白的槛儿,往右拐没见了身影。
姬蔓荷倒是很想叫住他,但憋着气不肯出声,回过头径直往房间走,一路走的呼啦带风,端菜送酒的跑堂差点被她撞翻。
“你等会儿,慢点走。”董姐姐在后边追她,追上后眨眨眼,小声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干嘛去了?”
边镇的市集总是不及京城里的热闹,而且风沙中落败的景象总是有意无意透露着某种凄凉与哀婉。
竹竿油布下的小摊贩有气无力地招揽顾客,来到这里闲逛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中原的自不必说,头上一个寻常的髻儿,用粗麻布缠、用金银玉带绑、或者干脆揪了一束头发出来绕两绕。
还有从西域来的美男子、美女子,他们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有些还是碧蓝的瞳孔、栗褐色的卷发,头上不是盖了纱绸就是戴了嵌宝石的帽子,那帽子形状很怪,像一条搓长的面团盘绕起来。
也有从塞外草原上来的,比如韶正仪这种。
一身布料的不开叉艳丽长袍,扎着鲜艳的腰带,蹬着高腰马靴。
他抖抖袍子,将沾染的灰给抖落,腰两边挂着的刀与挂火镰和鼻烟壶褡裢都跟着颤颤簌簌。
勾在肩上的包裹摘下来,往地上摊开,再加几句吆喝:“咳,卖茶叶瓷器咯!京城来的,就这么点啦!”
上前来询问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围在前边也算惹眼。
不出他所料,过了不久果真就有凶神恶煞的流氓扛着棍棒找上门来了。
客人见了这帮地痞流氓,忙地往四周散了去,韶正仪面上陪着笑,怯怯地站起身,招呼道:“各位,各位好汉有话好说。”
来收保护费的其中一秃头胖汉子,张着两片干得起皮的厚唇,懒懒问道:“新来的?不懂规矩?”
“规矩?”韶正仪尴尬地挠挠头,又冲他点点头。
“这个知道吗?”胖汉子伸出手到他面前,将大拇哥与中指拈在一起,不断来回磨着。
韶正仪急忙哦了两声,往自己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几粒黄豆大的碎银子,双手呈给他。
“笑话!”胖汉一竿子打飞他的手,骂道:“爷爷要的是银子,不是你砸碎的这点渣子。”
韶正仪追着飞走的银子追了过去,好容易从地上的土渣中捡起来,边往回走,边将它们擦在胸前的衣面,擦得闪闪发光。
“各位爷爷行行好,我就这么点银子了,我从塞北来不容易,做生意亏本,老婆又跟人跑了。”
胖汉听此,往他身上瞄两眼,克制住脾气问道:“塞北?叫什么名字?”
“我叫巴图,各位爷爷还需不需要打下手的?巴图我正好没地方去,就给各位爷端茶送水做补贴。”他趁机想以此打进他们内部,这帮痞子戒备地往他身上打量,而后聚首不知商量些什么,终于打算答应他了。
他收拾好东西,稍微慢了一步,就有人往他背后推一把,让他快点跟上。
韶正仪畏畏缩缩地不停道歉,暗里正开心自己的计策非常顺利,哪知半路冲出一女人,拦到面前,高喊道:“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