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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八十二章高原雄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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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王韶将呆在河州的鬼章与呆在香子城的木征所有逃路活活堵上,来个一个全歼。鬼章十分狡猾,隐隐感到不妙,在王韶军队向踏实白城扑的时候,他从河州也开始徐徐撤退,准备撤到踏白城,进可攻,退可以从炳灵寺黄河桥撤到湟州。王韶从河州闾精谷出踏白城,突然杀出。兵力相等,王韶除部分留守结河堡与南山的兵士,还有一万多人,鬼章部下还有两万余人,比王韶多,但不会相差六千人。宋军当中有少量乃是正规军士,装备精良,不过余下的多是游兵散勇。鬼章手下也许武器落后,但皆是吐蕃劲旅,两相仿佛。若论条件,鬼章稍稍占优。胜与负就看双方指挥水平了。

    两人皆是两国名将,于踏白城展开交战,没有象木征那样一战即溃。不过半天后,终于看出两人指挥上的差距,明明占据了优势,最终战局向宋朝扭转。看到吐蕃渐渐丧气,王韶一举大旗,将预备队果断地全部投放上去。吐蕃大溃。也就是所谓的吐蕃第一名将在王韶眼里什么也不是,可放着这样的一个名将不用,宁可屡屡受鬼章的窝囊气,也要拼命地对王韶进行打压,这就是在宋朝发生的古怪事。

    兵败如山倒,鬼章阻拦都不行了,跟着逃跑。但这一回没有那么顺利,史上王韶还有一些步兵,此次为了追求速度,清一色的骑兵,宋军跟后紧紧追赶。一路追杀,斩鬼章部下四千余人,破贼堡十余座,燔八千余帐。直到鬼章渡过了黄河,到达河西,王韶才停下追击兵伐。接着分兵北至黄河,西到南山,击杀叛变的诸族,又斩数千人。这才徐徐领兵进入踏白城,葬祭阵亡将士。回军阿纳城,将木征活活围困。木征逃不出去了,率八十几名酋长诣军门投降。河州大捷,前后斩杀近万级敌兵,烧二万余帐,获牛羊近十万余口。将木征押向京城报捷。而取得这样的大捷,自到达熙州征兵时起,仅用五十余天。自京城离开,不满七十天。又是神一般的战斗。

    郑朗很冷静地命令王韶暂且停下进军步伐。

    先将后方巩固,静等朝廷大军到来,才能进攻湟州。

    不过大捷消息传来,朝廷上下一扫年初的阴云,十分高兴。

    就在这时,流民图与大捷捷报一道到来。赵顼一怒之下,准备将郑侠卡嚓了。郑朗道:“陛下,不急,将郑侠召到京城问一问吧。也许是下面某些官吏没有做好。”

    郑侠就这样带到京城,并且于都堂,当着所有重臣宰执以及赵顼的面询问。郑朗道:“郑侠,你上流民图,说流民凄惨,我也承认。但也不能说陛下与大臣不好,就是天灾,商汤乃是千古贤王,乃有七年大旱降临,难道汤不是贤王乎?周宣王作云汉,数年大旱,民不聊生,难道周宣王不是贤王乎?仁宗驾崩,举国百姓痛哭,然为帝时,黄河两次大决堤,旱涝灾害不断,难道仁宗不是贤主乎?我再问你,自古以来,这样的大旱,往往因为饥饿,人类都会易子而食,但前年大蝗,去年七月起到今天,北方几乎看不到落雨,快一年时间,江河干涸,平原龟裂,若放在那一朝一代,早不知死了多少百姓,现在有几个百姓是因为饥饿而死?”

    别说什么jiān邪无道,来点现实的。

    “郑公,流民却如臣所画的那样。”

    郑朗早有了准备,让太监抬来一本本账册。说道:“郑侠。你翻一翻。上面乃是赈粮册子,还有诸公,也可以看一看。”

    说着,郑朗将账册一本本传递下去。

    在郑朗指导下。这几年三司账册很清楚,从什么地方以什么价格购买的粮食,损耗多少,运费多少。入那个仓储,在仓储又有多少浪费,又调向那一州县,清楚地标注出来。

    某种程度上是如郑侠所说,赚了灾民的钱,但不是郑侠那样的算法,那还了得,实际利润每斗仅在十五文以上。不过其中一半是无偿交给灾民的,还有朝廷也担着风险。就是不考虑上面两条,朝廷能不涨价吗?若不涨一点价将商人的囤粮逼出来。到最后不是涨价,没有粮食了。会涨成天价!到时候真的会饿殍千里。

    但若是这样,也不会将郑侠召到京城,郑朗继续说道:“自改革以来,陛下,臣知道反对的人会很多,故很少参与人事任命。即使参与,也是考虑到特殊需要,要么多将政见不同的大臣拉入朝堂,以达到异论相搅的目标。倒是介甫参与人事任命为多。然臣忽然想起几件事,介甫下马案当中,本来事情不会有多大的,然因为蔡确不同意判决,由是天下汹汹。蔡确却是介甫一手提拨上来的。和甫是介甫的弟弟,没有介甫就没有和甫上位,然和甫却是介甫与臣改革的最大反对者之一。郑侠你一度也得到介甫欣赏,如今却不分清红皂白,上流民图。陛下,这张网好稠密。以郑侠之职,奏折莫要说上达天庭,就是到臣手中都没有多少机率(按规矩这些奏折必须先到中书,小事或者不成体统的,下面小吏直接打发回去,宰相根本看不到),然而因为刘挚等人的相助,居然到了陛下手中。下去的还想上位,下面的也想上来。无妨,谁敢自问以后若遇到这样的大灾,保证灾民死亡比这一年来更低,我可以让出这个位子!”

    说到这里,忽然拍了拍屁股下面的椅子,说道:“这个座位是好,想坐上来可以,拿出真本领,臣担心臣老了,富公老了,介甫也渐渐老了,后继谁来担任宰执。陛下还在考察呢,若有才能,尽管使出来,让陛下察看。何必用这些阴谋诡计上位!又何必利用一些不知事理的臣子,借他们之手来诬蔑改革,诬蔑臣等。”

    郑朗真的没有想到。

    直到郑侠还是上流民图,他才想到史上的一些事,一幅流民图将王安石逼下去了。

    那时没有报纸分辨,下面一些大臣颠倒黑白,并且确实王安石变法,强行敛财带来许多不好的故事。但郑侠是什么人,一幅流民图逼走王安石也太奇巧。

    不是流民图逼走王安石,而是以前,王安石礼是王安石弟弟,没有王安石,王安礼也许什么都不是。这个不提,蔡确是不是王安石心腹,邓绾、唐坰、郑侠,这些人一再的叛变,带头攻击,王安石能不能心灰意冷?

    有可能郑侠流民图不发生,因为自己将政权重新交给王安石,流民图又来了。

    郑朗没有指谁。

    不过郑侠脸上青紫不定。

    可能郑侠画的是真的,但成为流民,肯定都是贫困无助的百姓,不可能户户带着衣被腌肉,这个不重要。在这样的天灾面前,没有几个人饿死,就是奇迹!

    讲其他的,都是假的。

    其实曾布章惇等人上位,也是满腔热情的,包括蔡确。就是现在一个个皆不错,可是他们的热情正直,却被再三的利用,由是一个个变得暴戾。斗到元丰末年时,两败俱伤,王安石也死了。双方渐渐妥协,改革派也承认以前做得太激进,保守派也承认赵祯晚年到赵曙时,国家确实存在许多问题。然而蔡确错误的参与了夺嫡案,但没有想到章惇与王珪反水,由是失败。这让高滔滔更加愤怒,若如蔡确所立,次子赵颢登基为帝不是不可以,孙子太小,赵颢三十多岁了,况且宋朝史上已有了宋太宗的例子。但自己往那儿搁?因此孙子一登基,她随后垂帘听政,召回洛阳的司马光。凶悍的报复开始。

    将这一切理清楚后,郑朗又说道:“郑侠,我不说远的。仁宗时禀程天圣之治。国家底子还是不错的。然明道旱灾,饿死了多少人?自从治平四年秋我为宰执以来,虽犯了一些错误,也算是勤政爱民。兢兢业业。别的官员一年有近百日假期,我每年假期不满二十天。一半夜晚宿于政事堂里,批阅奏折时常到两更三更。这也是应当的,陛下对我信任。当勤政以报陛下。然而这似乎与jiān邪无关吧。你官职不高,官职不高也无事,祖宗一直鼓励大臣进言,甚至我让陛下推广报纸,就是从民间起来,让报纸起来监督进言的功能,补充言臣不足。但进言报效国家,难道是教导人随意诬陷宰执的?以你今天职位,可知诬蔑当朝数位宰执为jiān邪是何罪!”

    不但自己,就是史上王安石执政时。也没有饿死多少灾民。仅凭这一点,王安石做得差吗?

    后面的人不管了。郑侠是清官是昏官也不管了,但他想做这个出头鸟,必须将他拍死。不然后面的出头鸟更多!

    郑侠不能回答。

    到了这时,所谓的流民图真相几乎呼之欲出。

    赵顼让郑侠下去,看着他的背影说道:“真是一个不懂事的臣子。”

    听到这一句,郑侠踉跄了一下。

    随后处分下来,刘挚下去。这个人据说是一个清官,可事实未必如此,在郑朗眼中同样是一个神经病。

    郑侠彻底罢官。

    但这件事出来是一件好事,郑朗将司马光与王安石请到自己家中,对王安石说道:“介甫,我在陛下面前推荐你为第二位首相。郑侠风波,你务必要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有灾害,国家财政侥幸得过。河湟事了,未来几年我也不会鼓励陛下用兵,只要没有大灾,国家就能迅速将欠负偿还。因此这时务必要清静,特别是灾年,不能再兴什么改革。”

    王安石点了点头。

    郑朗又道:“还有,你与富弼意见多有不合。不但你,我与富弼也有许多地方意见不合,与你都有不合之处,要慢慢说服,而且富弼有意见是好的,就要听从。这样矛盾就不会激化。富弼性格温和稳重,是挡在改革前的一棵大树,他一旦倒下,我们一起暴露在前面,矛盾激化,可能国家从此不振矣。”

    王安石又点了点头。

    郑朗这才转向司马光,道:“君实,你与我与介甫也有意见不合之处,虽然我们不以师生相处过,但关系亲密无间,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西府首相乃是吴充,他对我没有多少恶意,可也没有多少善意,并且喜苟和,对军事又不懂。若有一些人用心不诡,就象利用郑侠那样利用吴充,从西府掣肘,我在河湟大事去矣。请你替我看好西府,若有不懂之处,可以询问蔡挺。”

    不讲改革不讲军事,讲利益。咱们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在河湟失败了,你司马光也落不了好。

    司马光道:“我知道,郑公,此行务必要胜得光荣,否则后果有可能很严重,若是大败,生事的人必会很多。而西夏多次进攻青唐不力,我很担心啊。”

    “这个不用怕。”郑朗笑道。司马光能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师徒三人把酒谈心,范纯祐身体不大好,病死在西北,虽朝廷再三追赠,也让师徒几人痛惜。范纯祐前面因西北苦寒病死,郑朗又去西北了,王安石与司马光暂时放下成见,对郑朗充满了担心。

    郑朗安慰他们几句,司马光与王安石离开郑家。

    几天后,章楶等将陆续到达熙州。

    郑朗也准备离开京城。

    因为青海苦寒,这一行一个家人都没有带。

    况且两个女儿出嫁,两个义子下去磨砺,一家人仅剩下一些妇女在家中了,郑朗也不想她们分开。

    与家人再三的嘱咐。

    郑朗离开京城。

    赵顼亲自将郑朗隆重地离到城门口。

    郑朗在的时候不知不觉,似乎国家不管什么事,都平安渡过了,包括契丹勒索,大灾降临,财政困难。郑朗一走,赵顼心中立即感到空荡荡的,很是舍不得。

    但他不知道,郑朗对他一直有防范心理。有人将王安石列为史上权相。实际看破了权利真相之后,郑朗根本不承认这种说法。王安石变法,可以说是替赵顼卖了命。不比其他王朝,但看庆历新政,赵祯是如何支持范仲淹的。相信若有王安石这种彻底有见效的变法,赵祯支持得还更彻底。然而赵顼一直采取异论相搅的措施,将许多保守派大臣塞到朝堂上,对王安石掣肘。郑朗很自觉,于其让赵顼塞,不如自己塞,这才没有引起多大的矛盾。

    然而就因为这件事,郑朗一直对赵顼有防范心理。

    郑朗这种心理没人知道,就是知道了,有没有冤枉赵顼,同样是一个谜。

    到了城门口,赵顼这才停下,说道:“郑公,要保重啊。湟州得不得不要紧,郑公才是国家的砥柱,不能有任何闪失。”

    “谢过陛下,臣不久就会给陛下带来佳音。”这次征湟州,仅是火炮就带去了八百门,其中还有三百门佛郎机炮,但不叫佛郎机炮,赵顼命名为伏远炮。

    不仅是武器,郑朗还亲自调了十几名最强的勇将,先后赶赴河湟。

    最强的武器,名将如云,虽兵力不算很多,但实力可以说是宋朝建国史上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这样的一支军队都征服不了湟州,宋朝以后恐怕再无多少机会。

    看着郑朗带着三千骑兵向西而去,赵顼眼中有些湿润。

    郑朗对他略有些防范,赵顼暂时没有防范郑朗。郑朗西行,更不需要功劳为他锦上添花,而是河湟的需要。这些年来,郑朗为了这个国家付出太多太多。国家如有需要,马上应身而出,那怕是岭南瘴疠之地,那怕是河湟高原苦寒之所。更是视功名如粪土。再看一些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士大夫,两相对比,是天壤之别。

    郑朗越行越远,可是赵顼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直到一行人成为天际的黑点,赵顼才微微叹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北方大灾,郑朗提前将苏东坡调去密州,实际就是让他看一看北方百姓的疾苦,苏东坡提前一年将这首名词作出。其时苏东坡不算是老夫,才三十九岁,自称是老夫,乃是以老卖老之举。

    在宋朝这样的词也算是粗词。

    不过正好河湟大捷,因此广为流传。

    赵顼不可能让苏东坡去射西北两个天狼的。

    但这首词却仿佛为郑朗量身而作,吟完后,赵顼又说道:“郑公,一定要保重啊。”

    其时,天气方热,南风徐吹,白云悠悠,天际那一队黑点在赵顼的叹息留恋声中,仿佛弛向青天白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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