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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五十四章星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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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事,何必非要将身体熬得极其苦逼?处理好事务的同时,不妨适度地保护好身体。

    参汤补元气,赵顼派人送来的,核桃仁补脑,大脑不管用,那可糟糕了。

    但与诸葛亮不同,诸葛亮什么事务都领手过来,虽做得不错,可让手下缺少了成长,以至大树一倒,蜀国全部趴下。郑朗敢于放手。不过改革之初,也害怕轻重其他大臣不能掌握。这一点很重要,重了必敛民为谋财,一旦到了敛民谋财的地步,史上王安石会带来什么样的骚动,自己手中就会出现什么样的骚动。轻了也不行,轻了官员没有作为,所谓的改革成为一纸空文。

    还有一个私心,无论是韩琦,或者后来的保守派与改革派的争执,以及蔡京等人的专权,让郑朗害怕,因此层层分权,特别是对宰相权利进行种种制约。宁可自己做事艰难一点,也不能形成一种坏的惯例,当然或多或少堵住了一些人说自己舞权专政。还不是主要的,他自南下后,就离开了朝堂,这一离就是十几年了,只能对大的事务知道,细节一概不知,故去年富弼说西府混乱,领手西府,今年又领手三司,那么国家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心中就有数了。

    这个更重要。

    不知己,不胜利。

    参汤喝完,又喝了一杯浓茶,继续伏在桌面上,处理政务,有多累,别的不提,至少郑朗视力逐步下降了。

    不得不让小吏挑起一盏更明亮的蜡烛,叹道:“老啦,眼睛不中用了。”

    后面几个小吏不说话,郑朗奇怪的扭头,看到赵顼站在身后,眼中有些晶莹,连忙起身施礼。

    赵顼哽咽道:“郑公。”

    “陛下,怎么啦?”

    “郑公辛苦了。”

    “陛下,”郑朗哑然失笑:“陛下多想了,无论作为人君,或者做为大臣,想做一个好人君,想做一个好大臣,不辛苦怎么行呢。”

    “郑公才年过五十,朕很害怕”

    “不用怕,臣这个身体,最少还能服侍陛下十年,十年大约能办到吧。”

    “郑公”

    “陛下,这么晚了,来三司有何贵干?”

    “朕只想看看郑公。”

    “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务,臣还能处理得好。”

    赵顼默默无言,昔日随郑朗在郓州,多写意啊,无论什么事务,郑朗信手著墨,立即批阅。然而进入中书后。数次喊累了。有多累。他是知道的。两年多来。包括节日,假期不满一个月。大多数时间处理zhèng fu务到二更三更时分。再好的身体,长久下去,也不会再有好身体的。看着郑朗的脸。赵顼居然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郑朗沉思了一下,说道:“陛下是担心西北吧。”

    “朕有点担心。”赵顼说道。

    蔡挺说得不无道理,若是此次大捷,固然能涨宋朝将士的士气。民心,除了一个隐形的转移视线作用外,对改革似乎没有多大的帮助。但若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攻打赏移口,胜负未知,双方损失差不多,可是磨脐隘一役,宋军是实打实的失败了。牺牲了一千多名兵士,大臣们看不到牺牲的多是那些叛投过来的部族子弟,更看不到从此结下深仇。这些部族就不会再叛投西夏,看到的是一次惨败。最苦恼的是郑朗还不能说出。毕竟用这种手段,太过阴险,失去所谓的“仁道”

    许多人上书要求处理刘昌祚,让郑朗压了下去,战后待定。

    又有人将矛头对准富弼,富弼你老啦,经常重病,却霸占着西府首相之位干什么?

    这是郑朗绝对不能容许的。

    富弼与郑朗意见也不大相投,但他有多年从政经验,如今朝堂隐隐分成三派,一派大多数意见与郑朗相符,要进行小跑式的改革,一部分人激进,认为来次所谓的彻底性改革,一部分人认为进行所谓的温和改革。不改肯定是不行了,这就是郑朗带来最好的变化。但如何改,意见各不相同。富弼资深名重,与郑朗关系好,能起到纽带作用。还有,富弼与自己意见也不大相合,但不会下绊子,他资历与郑朗隐隐相齐,那么难让有些人怦击郑朗一手遮天。

    千万不要变成权相,无论是王安石或者韩琦,成了权相,憎恨的人必多。

    中书有曾公亮,西府有富弼,等于是两棵参天大树,替郑朗挡在前面,不知档了多少风风雨雨!

    于是郑朗力保富弼。

    但这一切,是寄托于王韶这一战能胜利的基础上。若失败了,随之会带来一系列很不好的后果。

    郑朗教导起了作用,至少现在的赵顼远比史上同时的赵顼更成熟,况且宫中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妇也在长成。

    这些天,赵顼同样担心。

    郑朗安慰道:“陛下,不用担心,听臣说一句。西夏扬言能集五十万大军,这大约不成的,但若不顾百姓生死,三十万大军能纠集起来。”

    就是三十万大军纠集,以西夏的国力,也会吃力。然而碰到梁氏,一切不好说,她真做过,不但纠集了三十万军队,还曾在史上一次性将三十万军队投放到平夏城。

    又道:“实际西夏常驻兵力不过十几万,如今西夏攻打绥州,也担心我朝反击,陆续地增设了一些兵力。臣刚去过西府问了一下,大约此时西夏共纠集了二十几万军队,一部分投放到了绥州城下。还有一部分散于各个边境。随着西夏将势力向南延伸到西使城、古渭州一线,无形中导致我朝边境延长了几百里,让我朝防御更加困难。然而相对于西夏,防御同样变得困难。并且西夏与契丹交恶以来,不得不派重兵防御贺兰山与南北河套一线,兵力更加分散。此时天都山至折羌会一线,西夏总兵力也不过三四万人,就算再纠集各族兵力,也不过五六万人。可是西夏今年有灾害,百姓饥馑,不到万不得己之时,谁敢纠集各族壮丁为兵?与之作战的仅仅是这三万多夏兵,但让我军将一万余名的兵力牵制到了赏移口。天都山兵力还剩下多少?”

    “这就是成功的可能?”

    “是啊,故当初臣提议时,富弼、曾公亮持着反对意见,认为火烧天都山行宫不可能实现的,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实现,可情况是在不断地变化之中。我朝与西夏议和后,很久未自卫反击,除了狄青那次相助谅祚平叛,多是被动的防御,西夏人会轻视。至于怎么做,臣在朝堂,也不大清楚。”

    “郑公,你说是王韶用兵能力远远高于你?”

    “不知道,”郑朗答道,不能说高了。毕竟两人都没有会过面。凭借一篇平戎策就断言高了。不合乎情理,又道:“他在前线,一场风,一场雨。就能决定战役胜负的走向。我若能在中书就能清楚地看穿王韶的想法,那么早在仁宗时代,就将西夏平灭了,何至于留下后患至今?或者打一个比喻。臣去前线,王韶在庙堂,多半他也不能猜穿臣的具体想法。不过眼下是一个机会,就看王韶种谔如何利用。”

    王韶怎么做,郑朗没有猜。

    战前他只关注一件事,王种章三人有没有发生冲突,并且连写了三封信。

    不知是“臭味相投”或是这三封信起了作用,三人配合比较默契,相处几乎有半年时间。从未发生过严重的矛盾。得知这一消息,郑朗就不再管了。

    天都山的主将不可轻视。仁多零丁。是一名优秀的将领,但绝对不是名将。不要说他不及王章,就连刘昌祚也远不及之。

    而且平夏城的建设,又支持了六名后来的优秀大将,武器装备物资,情报,郑朗还会担心什么?

    赵顼还是不放心的,郑朗保姆式的理财理政,几乎使赵顼成了一个吃奶的婴儿。早迟要给他断奶的,但不是这时候断奶,这时候赵顼所做的,还是学习反思。不过这给了赵顼一些空暇时间,没有事就在猜测王韶怎么做。

    消息很快传达回来。

    这一战注定乃是一次星光耀眼的战役。

    先是苗授与王光祖二员猛将雪夜入胜东关。

    遇到困难,胜东关并不象蔡州那样没有防备,苗授果断地下令利用神臂弓的射程,向城头上的夏兵射击,多名夏兵被击毙。随后在夏兵发出警报之时,苗授开始登城。

    关下面的兵营夏兵开始起来,天太冷了,传闻中这一夜,宋朝兵马多人多马居然生生冻死在峡谷里,因此夏兵动作缓慢。苗授先后在城头上展开血战,仅是苗授本人就击毙了十一名敌兵,将城头拿了下来。然后自闾墙再次血战,当打开关门时,先行随苗授登上城头的一百余名兵士仅剩下四十八人。四十八名兵士包括苗授在内,还多人受伤。

    付出惨重牺牲,关门打开,宋军入关,七百多名守关夏兵,只有极少数西夏将士逃了出去。这一座雄关几乎在一个时辰易手。

    第二天上午,仁多零丁闻讯,率领大军扑向胜东关,王韶与种谔同样带着主力部队到达。

    仁多零丁命令三军攻打胜东关。地势的原因,自东往西攻打不易,但自西往东攻打却是不难。然而没有想到,攻打了半天,胜东关安如泰山。到了下午,士气锐减,王韶果断下令三军出关主动出击。

    一役击毙了一千二百余名夏兵,仁多零丁败回天都寨。

    王韶再次聚集大军,向西挺进。

    第二天,宋军又乘胜猛攻天都寨,付出惨重牺牲后,第三天夺下天都寨。王韶再次率军直扑锡斡井天都山大本营。一连串的穷追猛打,让仁多零丁蒙头转向,不得不纠集了后方所有军队,与宋军在锡斡井僵持。

    然而仁多零丁又一次猜错了。

    宋军攻打赏移口是第一次声东击西,猛攻天都寨与锡斡井是第二次声东击西。第三次进攻才是宋军的真正企图。

    僵持了三四天,看到西夏再也没有什么援兵到来了,种谔率领大小姚,借助冬夜的寒冷,以及对天都山地形的熟悉,非是从重兵把守的北方,而是从南方绕道,经过一夜时间,几乎绕道近三百里,从天都山南端的小道潜入屈吴山,到了屈吴山还有西夏一些据点,不过防守力量松了,再经仁多零丁再三抽调,一些哨所几乎都没有人防守。顺利地于天明时分,奇迹般地地到达天都后方的行宫。

    西夏人根本就没有防备,匆匆忙忙之下,不到一个时辰大败,四散而逃,天都行宫再次失守。天都行宫里有许多好东西的,种谔没有贪婪,迅速将行宫点燃,在西夏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带着这队轻骑一路狂奔,向东北方向撤退。在西夏兵力未赶上之前,自小道潜入绥戎寨。

    感到不对,李开泰也“意识”到赏移口前面的宋军多是虚张声势,恐怕还有杂牌军充塞其间,以吸引天都山的兵力,于是主动出关进攻。李昌祚从容应战,随后一把火将所有辎重烧掉,且战且退,就是这支杂牌军在刘昌祚组织下,不但撤退,而且激战了几十里路阵型没有混乱。就是这一点,刘昌祚名将风范一显无疑。退到磨脐隘,章楶率兵前来援助,李开泰不得不将军队撤了回去。另一边王韶也从容组织三军撤退,顺手还将胜东关给炸掉了。

    前后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宋军若包括那些各降部壮丁在内,共牺牲了近四千多兵士,实际只有三千余人,真正的禁军不足一千人。但击毙了西夏兵士多达九千余人。

    伤亡率不提,关健是富弼接到消息,感到茫然,大半天说道:“西夏行宫真的被烧掉了?”

    大家同样感到震惊与茫然。

    这与郑朗那次烧不同的,如今天都行宫才是真正的美仑美奂,而且重兵把守,然而宋军想烧就烧,是否意味着不用动援各路军队,仅凭借一州一军的兵力,随意可以对西夏任何所在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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