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的车窗里接过一卷钞票,莞尔一笑,转身就又钻进了酒吧。
几分钟后,一辆车牌号为ba3574的黑色丰田卡罗拉停在了酒吧门前,他等了十多分钟,在电话总是显示关机的状态下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后,就自认倒霉地把车开走了。
车辆行驶过程中车的零件碰撞所发出的哐当声惊醒了王勇,他忍着头痛努力想睁大自己的双眼,眼前却是让人郁闷的一片漆黑。
“哎,我在哪儿啊?我到底在哪儿?”他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便试图坐起来。
身体纹丝不动,但是奇怪的是自己的脑海里却是那么清醒,好像根本就没有喝酒一样,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我在哪儿?为什么我动不了啊!有人吗?”耳畔除了汽车开动的声音,别的,无声无息,自己就好像被活活地困死在身体里一样。王勇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
眼前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应该是车外街面上的路灯吧,照射在散发着臭味和机油味的后排车椅上,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但是王勇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看得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车里并不是什么丰田卡罗拉网约车,而偏偏就是自己的那辆停在酒吧停车场里等着明天去取回的破皮卡车!因为这辆车已经跟了他好几年了,车里的每一块污渍他都几乎了如指掌!
王勇本能地感觉事情不妙,脑海中闪电般地出现了三小时前,雇主嘴角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王勇如坠冰窟,不由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皮卡车停了下来,发动机熄火的刹那,王勇的耳边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后车门打开,灯光再次亮起,只是变得刺眼而让人根本无法去直视。
可怕的是他现在连闭上双眼的功能都诡异般地消失了,就像一具活生生的人偶。
他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上方,一动不动,不止是眼珠,四肢也无法再动弹,身体就好像不再属于他一样。就着头顶刺眼的灯光,他依稀看到了一个闪烁着银光的长长的东西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紧接着,它缩回去的时候,带走了一颗血淋淋的牙齿。
那是拔牙钳!王勇心里一惊,他本能地发出了瘆人的惨叫,耳边却只传来了沉闷的嗡嗡声,像极了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还没等他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拔牙钳又一次伸了进去,这一次却是直接捅开了他的喉咙。王勇的恐惧迅速遍布全身,因为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这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一样。
拔牙钳再一次缩回去的时候,又带走了一颗血淋淋的牙齿,如此反复,新鲜的血液如潮涌般灌进了他的咽喉,他惊恐万状,他想闭上嘴巴,至少屏住呼吸,可是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无论他多么努力,嘴巴却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救救我,救命啊……
王勇拼命喊叫,却是徒劳。除了那逐渐放大的瞳孔外,他的整个躯体纹丝不动,任由对方用专业的牙医工具利索地取下了他所有的牙齿。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难以言状的惊恐让王勇昏了过去。
为什么,明明自己是在温柔乡,为什么却转眼之间掉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王勇到死都无法弄明白。
凌晨,江边。这里没有监控,风很大,江水拼命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白天也没什么人过来,因为这个路段太危险了,如果碰上马虎的喝醉酒的司机,很有可能会被他撞下江去。
一辆黑色的皮卡车在江边停了下来,无声无息,司机没有开灯,他钻出车门,走到副驾驶位置的一边,把身子探进去,用力地把一个人挪到了空出来的驾驶座上,然后在踏脚板上忙碌着什么。最后,他发动车子,在车辆启动的那一刻用力关上车门,很快,小车就一头向江边冲了过去,时速定在了八十迈。很快,小车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冲向了滚滚的江水中,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江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好像那辆车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司机在风中缩紧了脖子,实在是冷。他可不想在江边久待,转身快步向山崖上走去,那里有一条只有少数驴友才知道的小道,可以直通另一条公路。
他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天知地知,不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另外一个活人知道。这就是秘密!而靠窃取别人秘密换钱花的人注定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皮卡车的体积并不小,所以不会被江水冲走,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但是那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即使打捞上来,也会被定义为——酒后驾驶或者疲劳驾驶所导致的悲剧,而就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死过很多没脑子的司机了。即使真的发现他是死前入的水,和自己也没关系,因为杀死他的人正是他自己。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早上,阳光明媚,因为已经进入九月,所以空气格外清新。
李晓伟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绝美的画面,极致到几乎不真实——法式落地阳台的门开着,微风阵阵,白色的纱帘轻柔地飞舞。章桐正在阳台上做瑜伽,金色的晨光把女性柔美的曲线天衣无缝般地包裹在了里面。他不由得看入了迷。
“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一整套动作做完后,章桐这才发现有些发呆的李晓伟正呆呆地盯着自己。她微微有些尴尬,连忙把话题扯向了别的地方,“昨晚回来,看你已经睡了,我就没打扰你。”
“睡得很好。”这明显是仓促编织起来的谎言,李晓伟从沙发上站起身,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充满了歉意,“我想我该回去了,昨晚我接到了阿奶的电话,家里已经搞好了,阿奶急着想回家,她年纪大了,外面睡不习惯。这几天,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房间空着也是空着。”章桐莞尔一笑,“作为朋友,能帮你我感到很高兴。”
章桐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言不由衷的字眼。她不喜欢客套,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实在找不出别的话题。以前,还能和他倾心交谈,但是自从知道李晓伟的父亲就是赵家瑞的时候,职业的本能却使得她感觉自己无形中变得有些虚伪了。
遗传这个东西,确实是无法解释。章桐记得有人在医学年会上曾经提到过这个问题,基因遗传是否会同时复制犯罪基因?有人提出说犯罪是后天的,但是很快就有人反驳说两个相同的个体处在同样的环境下接受同样的教育,但是不同的个性就有可能会造成犯罪,而这个个性,偏偏离不开遗传。
李晓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后,便离开了章桐的家,他强迫自己不回头,但是他知道,章桐一直就站在阳台上,目送他钻进自己的车离去。
喜欢一个人非常容易,或许是因为外表,也或许是因为内心,从那么一个无法预知的巧合开始,李晓伟记得很清楚,是那一双冰冷的手。可是他无法告诉章桐自己对她的感觉,这一次的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事业既然已经毁了,却反而感觉没有了牵挂。有些事物已经纠缠了自己很久很久,到了该去勇敢面对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李晓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车载音响,在《林肯公园》充满野性的歌声中用力踩下了油门。车箭一般地行驶在晨光中空空荡荡的滨江大道上。
中午,江边。
秋末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但是坐在大众牌皮卡车驾驶室中的王勇却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确切点说在水里泡了九个多钟头以后,他终于连人带车被一个钓鱼的人发现。很快,随着大众皮卡车被吊出水面,已经被泡得有些膨胀的王勇也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我认识这个人!”看着缓缓落地的皮卡车,章桐皱眉嘀咕了一句。
“你认识死者?”卢浩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最近以来似乎每一具被发现的尸体都和章桐有关。
“你那么盯着我看干什么?我确实认识他。”章桐伸手一指驾驶室中几乎面目全非的王勇,“他叫王勇,是个私家侦探。”
潘健站在一旁发愣。
“私家侦探?”卢浩天皱眉问道,“章主任,我看你最近或许真的得去灵山做个法事了。”
章桐好奇地看着卢浩天:“做那玩意儿干吗?有用吗?迷信破不了案子的。”
潘健终于憋不住了,他强忍住笑,对章桐说道:“章主任,我想我们卢大队长的意思是从城中村那具尸体开始,每个死者似乎都多多少少与你有关,现在你偏偏又认识这个死者。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只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
卢浩天尴尬地笑了笑:“没错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章主任别误会。”说着,他转身狠狠一拍阿强的后脑勺,“愣着干啥,赶紧开工!”
看着卢浩天和阿强慢慢走向围观的人群,潘健不由得小声说道:“章姐,卢队是属于少根筋那种类型的人,我看你以后有些事情尽量不要和他当面起冲突最好。”
章桐却神情专注地查看着死者的脖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潘健好心的忠告。
潘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能重重地叹口气,拿起胸前的相机开始工作。
突然,章桐转身看着潘健,神情严肃地说道:“告诉卢队,需要马上封现场,这是凶杀案,不是意外事故!”
“李晓伟?那个心理医生?失踪了?”在解剖室门口,身穿一次性手术服的卢浩天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扭住了助手阿强的脖子,“你有没有搞错,眼皮子底下的人你都看不住?”
阿强委屈地抱怨:“卢队,你又没有叫我看着他,找不到他也很正常啊。”
卢浩天刚想发火,身后却传来了章桐冷冷的声音:“够了没有,这里是解剖室,要打架出门右拐回你们办公室里闹去!”
卢浩天咬了咬牙,他知道,在这个一亩三分地,章桐是必然的女王,便压低嗓门对自己的下属狠狠地教训道:“我给你五个钟头,给我立刻把他找出来,哪怕挖地三尺!听明白没有?”
阿强一脸哀怨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