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夸奖你呢,近来这日子过得不错吧,看你红头花色,画儿她们可是好好伺候你了?”
“……”
若咬咬牙切齿,唇色张合却没有说出话来,哼。
“公子可是失算了,今儿若非遇到凤贵妃一行,只怕我们想要顺利入城有些困难。”清月也轻声笑着。
“若当真没有与他们撞上,咱们的身份也不会暴露。”江兮浅没好气的。
“公子,我们要寻客栈下榻还是?”驾车的清风轻声问道。
“找什么客栈呐,师兄既然来了,自然是住到师弟的府邸,直接去傅府。”若咬的声音传出马车外,故意让周围众人都听见,在前面开路的云翔自然也听到了。
云翔做了个停的手势,“无忧公子,小的要护送凤贵妃等人进宫,就送您们到此了。小的派了四个兄弟,他们会负责将您们送到目的地。”
江兮浅撩开帘子,对着他微微颔首,对这个少年将军她倒是高看了两眼,“有劳了。”
“就此别过。”云翔颔首。
随着清风一声轻喝,两边的人群早已经被御林军拦在两处,他们行进得没有丝毫障碍,四名士兵尽职尽责地走在前面。
“主上要来凤都就来,为何要这么高调?还要逍遥公子出面迎接。”若咬很是不解。
“若不高调,岂不是对不起无忧公子的名头?”江兮浅嘴角微微扬起,心中却是腹诽着无梦那个不着调的老头子,若不是他吩咐的,她用得着这么高调么?
她这么高调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引起皇宫中那位的注意,就算在宫外不能得手,送到宫内时,她也定要拿到那个东西。
她若不高调,人家知道她君无忧来凤都了吗?
知道个屁!
若身为无忧公子师弟的逍遥公子不去迎接,那谁知道她君无忧会住在哪个犄角旮旯?
皇宫中的那位九五至尊就算要发请帖,谁知道发到哪个鬼地方。
所以就算只是入城这么个简简单单的事情。
她却是深思熟虑,许久才做出的决定。
至于冲撞的队伍,不是凤贵妃一行,也会是其他两国的使队,她只是想将自己的好处放到最大而已。
换了君无忧的身份,她自然不能再用楚靖寒这层关系,能结识皇子,给贵妃娘娘留下个好印象,届时就算他们不能成为同盟,也差不离,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而她要的,也不过如此罢。
当然若能更进一步却是最好。
若咬微微颔首,却似懂非懂,不过自家主上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用意,他也不需要全懂。
“主上打算让任逍遥何时离开?”若咬再次开口,琴棋书画四婢也都尖起耳朵,十只眼睛定向江兮浅眼神灼灼。她们可还没玩儿够呢,既然主上以君无忧的身份出现了,她们自然也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江兮浅瞅了瞅若琴的肚子,眸色暗了暗,“越快越好。”
“公子怎么打算?”若咬眸色暗了暗。
“就明日吧,大张旗鼓是最好,无尘不能离开逍遥山庄,琴儿的肚子若是大了定是不好交代的,你们直接朝逍遥山庄去就是,我会让银面派人沿途做好保护。”
前世季巧萱流产之事在她心中阴影未散,如今的凤都已经是风起云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身边阴谋重重,她们留在凤都也不安全了,若琴这般,还是早送走为妙,至少在若琴生产时,有无尘在身边是最好的。
因为她的缘故,让他们夫妻相隔两地已是罪过,若连那样特殊的时候都不能让他们相聚,那罪过可就大了。
若咬略微思忖,“嗯,此事我会安排的。”
任逍遥虽然为人世故,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不少,但同样的仇人也不少。
“若芸,她……”若咬瞧着江兮浅心情不错,嚅了嚅唇,几经欲言又止,良久才下定决心。
江兮浅那颗原本略有些轻松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勉强地扯起嘴角,“无妨,有大师兄在,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若咬低下头。
连带着整个车厢都沉默了下来,琴棋书画原本还想说什么,可看到这样的江兮浅,再多的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是无尽的沉默。
*
“这就是百花露?”
浩浩荡荡的长龙队伍中,奢华的马车上。
身着浅紫色抹胸长裙,外罩深紫色软烟罗边缘处黑色罩边隐隐可以看出雅致暗纹宫装的少女,纤细的手指间那莹润光滑的药瓶上刻着浅绿色的竹节,她瘪着嘴,眉宇间尽是不屑。
“清儿,当真?”
端坐在最里处的长椅上,贵妇模样的女子,冰蓝色宫装罗裙,双手交握小腹,头顶金色凤凰展翅分心,所有的头发都用凤状钗子所在脑后,整个人显得端庄而又不失威仪。
凤钗,本应是皇后独享的尊荣。可先帝恩赐,她既封号为凤,这凤凰图案她亦可同享,可以说出了皇后的位置和后宫的掌宫之权,她与皇后无甚区别,甚至当年她的恩宠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靖清薄唇微微抿着,眉宇间带着温润,与太子楚靖宇不同,他眸中虽然也带着深沉,可却没有那股让人望而生畏的阴鸷,只是淡淡的疏离。
瞧着比谁都好接近,可偏偏比谁都难熟悉,这样的人要想真的成为朋友,更是难上加难。
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凤贵妃自然对他了解颇深,他既然将自己钟爱的软玉都送了出去,对方的身份自然没跑。更何况今日北门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宫内那位不可能会不知晓。
若那位的身份不真,他们倒是无妨,一块软玉而已,更何况两瓶百花露的价值已经远远高于其他,倒是皇宫中的那位,一旦知晓,欺君之罪倒是轻的,胆敢冒充无忧谷众人。
这天下若说权自然首归皇家,若说财当知花、容,不过若说到名声,仁义,说到民心所向,无忧谷可是当仁不让。
不然为何如今三国鼎立之势,可偏偏无人敢向它动手。
对它挑衅,那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所以三国的皇族在这一点上很是默契。他们不仅不会出兵对付无忧谷,反而要将它捧到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左右只是虚名而已,不碍着他们的地位权势,大家依旧相安无事。
仅此,而已。
“娘,好香啊。”
楚天舞指尖捏着其中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用拇指拨开瓶塞,放到鼻尖之下深吸口气,而后不由得轻叹一声。
整个马车车厢内都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馥雅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不适的香味,相反的,那股馥雅芬芳的花香中夹杂着的淡淡的药香味,让人不由得觉得神清气爽。
“果真是百花露。”
凤贵妃微微颔首,头顶的凤凰展翅坠夜明珠的分心随着她的动作在额前微微摇摆着,在阳光的映衬下霎是好看。
“无忧公子出手,自然不会有凡品。”
楚靖清语气淡淡,却能很明显听出他字里行间的维护之意,尤其是他脸上带淡淡的笑容。虽然平日里他脸上的笑容也常年不去,但此刻的却明显多了几分真心。
凤贵妃面色微微凝沉,“清儿可知晓那无忧公子落榻何处?”
“……”楚靖清摆摆手,沉默片刻,“我让云翔遣人护送,想来应是知晓,待回宫在细细询问便可。”
“那无忧公子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风流倜傥,俊逸无双?”楚天舞双眸灿若星子,明若琉璃,那眉宇间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楚靖清唇角浅扬,眉宇带着淡淡的笑意。
想到那少年身姿虽然略显单薄,可那慵懒的神色,随意的动作;一袭宛若白云的流纱雪缎长衫,只稍丝丝微风便随风翩跹;尤其是那隐隐透着中药味道的体香,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见状,楚天舞和凤贵妃不由得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多少年了。
自当年离开凤都前往灵山,她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表情了。
“看来清儿对那无忧公子甚是喜欢。”
凤贵妃点点头,抛开无忧公子这重身份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不说;那君无忧能让她的宝贝儿子(哥哥)如今展颜,那便是值得了。
楚靖清微微颔首,而后面色微红,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无忧是那宛若谪仙般的人物,母妃,您万万不可用那些俗事……”
“行了,母妃知晓分寸的。”
凤贵妃止住他将要出口的话,只是有些事未必如她这傻儿子看到的那般简单。
今日城门口之事,若当真是巧合也就罢了,可若不是……
他们便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
至于楚靖清与君无忧之间的朋友之义,却无关乎其他,不是吗?
其实楚靖清当真傻吗?
只怕,未必。
他自然能看得清楚,那男子慵懒宛若谪仙,对自己虽然礼貌却更显疏离;可他在面对逍遥公子时,那关切的神态,随性的调侃,那么的自然而然,就连那训斥人的模样也都让人觉得无可挑剔,旁人就算穷尽一生,也学不来的。
白衫羽冠紫玉箫。
简单的搭配,却未有他能将那飘逸的白衫穿出那股懒散随性的味道。
楚靖清静静地阖上双目。
“哎……”
凤贵妃再次叹了口气,就算是那样略嫌颓废的神情,在她脸上却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厌恶,反而让人更是不忍,“清儿、舞儿,入宫记得须事事谨慎,步步小心。”
“知道了。”楚靖清淡淡的应声。
楚天舞却是抿着唇,沉默。
她早就知晓,自她及笄开始,凤贵妃为她挑选的所有人家都被宫内那位驳了回来,理由千奇百怪,结局却只有一个。
身为公主,十七岁尚未出嫁已经算得大龄。
初时,她还以为到底血脉相连,那人心中至少是有她的,所以才不忍将她匆匆的嫁了;可如今想来,到底是她痴了。能轻易相信别的女人,相信那般拙劣的演技,拙劣的陷害手法将母妃,连带着皇兄和自己都赶出皇宫、赶出凤都的男人,又怎么会对她有什么父女之情。
联姻。
她薄唇微抿,眸色暗了暗,她绝对不会答应的。
就算是死,她也要抗争到底。
闭上眼深吸口气,凤贵妃深深凝视了她一眼,而后闭上双眼,距离入宫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必须好好养神,在那个处处是算计和阴谋的地方,她必须护好这一双儿女。
“停驾!”
随着公公那夹着嗓子的高喝声传来,凤贵妃睁开眼,楚靖清、楚天舞也顿时正色。
“娘娘,咱们该入宫了。”
锦笙领着锦书、锦瑟安好绣墩,而后搀扶着凤贵妃和楚天舞从左边下车,楚靖清则由品香搀扶着从右边下来。
“奴才高风参见贵妃娘娘千岁,二皇子千岁,公主千岁;皇上在慈宁宫中等着三位主子了,奴才已经备好了软轿,三位主子请。”高风立刻上前单膝跪地迎接道。
凤贵妃将双手掩在宽袖之下,一袭冰蓝色宫装罗裙,边缘处有条状的紫色云锦,上面绣着寓意吉祥的彩色缠绵的鸢尾;纵使赶路数月,整个人略嫌疲惫,可却丝毫压不下她那端庄高雅,雍容华贵。
“有劳高公公,可否容本宫耽误片刻,路途遥遥,形色匆匆,有些事是需好好安置的。”凤贵妃不卑不亢,语气淡淡的,却带着无比的威严。
“娘娘请便。”
高风不由得连连咋舌,果然这世家就算是败落教养出来的女儿到底不同。
想到之前,皇上提出要召这位在后宫独享圣恩十数载的凤贵妃娘娘回宫时,田贵妃娘娘还曾一度与皇上使小性子。他早年不过是下三等的小太监,没有那等荣幸得见这位真颜,如今见到,当真是凤凰与草鸡。
不说其他,这浑身的气度风华,便是连掌管后宫的庄和皇后娘娘也不遑多让的。
凤贵妃对着锦笙细细嘱咐几句之后,转头看向高风,“劳烦高公公,不知皇上将本宫一行安置何处?”
“自……自然是凤落轩。”高风低头应声,而后转头对着早就侯在旁边的嬷嬷厉声呵斥,“还不快见过你们的主子。”
“老奴兰馨、笺秋参见贵妃娘娘,奴婢兰馨是凤落轩的掌事嬷嬷。”
“奴婢笺秋是大公主玉臻阁的掌事嬷嬷。”
凤贵妃微微颔首,不等他开口,高风已经俯下身径自道,“陛下已经为二皇子赐下府邸,按律成年皇子不能入住后宫的。”
“嗯。”凤贵妃微微颔首,“既是如此,倒是本宫多虑了,走吧。”
“……”
慈宁宫中。
萧太后懒懒地半躺在软榻上,皇帝楚擎天,皇后萧庄和,一左一右坐在旁边。
“凤贵妃娘娘到,大公主到,二皇子到。”
“臣妾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儿臣参见父皇,皇祖母,母后。”
凤贵妃领头,双手交握在右下方小腹处,微微福身,头上的凤凰展翅吐珠分心在额前微微摆动着,楚靖清、楚天舞两人紧随其后。
屋内的宫女、太监早已经跪了下去。
“行了,都免礼吧。”
萧太后见楚擎天双眸都愣怔地看着凤贵妃,眸中带着微微喜色,可在转头看到皇后萧庄和的面色时,却不由得有些担忧。
“凤儿这些年为国祈福,受累了。”萧太后淡淡地颔首。
如今的凤贵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得,只需她一两句夸赞便能敷衍过去的小女子了,她微微俯首,语气却是不卑不亢,“臣妾为国祈福,为祖守灵,担不得辛苦二字。”
“……”萧太后微微颔首。
楚擎天回过神来,看到凤贵妃那露在外面修长白皙,宛若凝滞般的脖颈不由得吞了吞唾沫,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不饶人,可却好似对她格外偏爱,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还如当年那般靓丽,只是却多了一份成熟女儿所特有的韵味,他那灼热的视线让凤贵妃有些不太自然,她立在下方,楚擎天你自然看到她身后的楚靖清、楚天舞两人,“清儿和舞儿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这一晃都这么多年,凤妹妹咱们可都老了。”萧庄和这才淡淡地开口,唇角微微勾着,可惜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姐姐还是宛若当年妹妹临走时那般,哪里老了。”凤贵妃这话带着三分俏皮,却让萧太后和楚擎天都忍不住捂唇轻笑,“凤儿还是这般会说话。”
“母后可不兴人家刚回来就欺负的。”凤贵妃捂着唇。
萧太后笑着摆摆手,捂着唇轻轻咳嗽两声。
“身子不适,怎地不好好歇着,若是为了凤儿误了母后凤体康健,那可就凤儿的不是了。”凤贵妃面上原本的喜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那轻轻颦蹙的黛眉,“母后可传太医瞧过了?”
萧庄和嘴角带着讥诮,“凤妹妹初回凤都自是不知,母后这身子一向如此的,便是太医也无法。倒是本宫听闻凤妹妹福气弥天,在凤都北门入城时,见着了那无忧谷的少谷主,不知事情真假如何?”
“皇后娘娘这消息可当真灵通。”凤贵妃瞧着楚擎天那顿时沉下来的面色,捂着唇,“是不是无忧谷的少主臣妾自是不知,只清儿他们年轻人胡乱交的朋友,清儿向来是个没架子的,朋友多些也实属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