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吼了出来。
“咳,咳咳。”齐浩远捂着胸口,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娘……”
“远儿,你醒了?”姚琉璃顿时偃旗息鼓,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无碍了。”齐浩远的声音有些虚弱,“娘,媚娘呢,那,那孩子当真……”
姚琉璃抿着唇,却是气得不轻。若这孩子当初听了她的话,直接将江兮浅娶过来,哪里会有这些劳什子的烦心事。哎,可这也只能在心头想想了。
齐浩远猛的摇头,“不,不会的,不会的……”
“哼!装模作样。”季巧巧冷声。
江兮浅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缩在袖中的左手提气,中指和拇指掐捏成环,而后飞快地用力,将指甲盖中那一抹七彩的药粉快速朝着季巧巧的口鼻弹过去。
“唔。”季巧巧嘤咛一声,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扑过来了,可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
可马上,她就觉得不对劲。
“啊——唔——”
季巧巧面色陡然变得扭曲起来,她双手捂着小腹,又忍不住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她如今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小腹更是。她只觉得突然腹中绞痛男人。
“啊——!”
她突然仰起头,嘶吼般的呼痛。
齐忠祥、姚琉璃和齐浩远都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了?”
“痛,痛,好痛好痛。”季巧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在诺大的婚床上蜷缩成一团,滚来滚去。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原本被包扎好的伤口此刻又被撕裂开来,尤其是下身那处,腥黄带着淡淡红色的血浸透纱布,被掀开了被子之后,那床单上更是血迹斑斑。
姚琉璃皱着眉头,脸上尽是厌恶,“她不会是装的吧。”
“唔,痛,翠姗,翠姗!”季巧巧捂着肚子,痛得满床打滚。
那身下流出的血液浸湿了纱布,整个人看起来好似被血水浸透了般,空气中血腥带着腥臭的味道,尤为难闻。
齐忠祥皱了皱眉头,刚想张口叫人把关在静室的翠姗叫过来时,却突然看到季巧巧那白皙的白色陡然一变。
“……啊,那,那是什么?”姚琉璃心下一惊。
齐忠祥和齐浩远也愣住了。
江兮浅低着头,心中轻笑一声,蜮蛊号称治愈系蛊毒,凡是伤口都能在养蛊之后渐渐痊愈,可这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蜮蛊反噬的滋味,想必也不错吧。
不过这次可就没有游街那次那么轻松,只是简简单单的吐着而已了。
那七彩药粉可是用蛊王虫尸秘炼的,蛊虫最受不得这样的势压,刚才季巧巧呼吸进去只是短短片刻,她体内的蜮蛊母蛊就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季巧巧那原本白皙的脸上,突然横七竖八地出现许多好似活物的黑线,在她的脸上不断地蠕动着,撑起肌肤,凹凸不平。
“呕——好恶心。”姚琉璃实在忍受不住,快走两步扒拉到门边吐得天昏地暗。
季巧巧此刻已经没有办法,体内蜮蛊母蛊反噬比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激烈。可现在明显不是服用蜮蛊的时间,她对蛊毒也是一知半解的,如今何妈妈又不知因为何事回了南疆,她能依靠的翠姗又不在身边。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痛得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双腿曲向胸前,双手环抱着,面色扭曲。若是除掉她体内的衣衫,定会发现,她此刻全身都如脸上那般。
“啊,唔——唔——”
季巧巧已经几近晕厥,可却仍然不自觉地呼痛着。
“爹,要不还是请大夫吧。”齐浩远转过头,到底有些不忍;并不是原谅了她,只是觉得到底有那几年的情分在,虽然她做了那些荒唐事可她也已经受到惩罚了。
太后赐刑他可以视若无地,可看到她如今这般,他却不能不管。
更何况先帝赐婚,连太后都开口要饶她一名,若她就这样死在威远侯府,不说太后,就连皇上那儿只怕都交代不过去。
齐忠祥皱着眉头,整个人愣怔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季巧巧此刻更像是……蛊毒发作。
这个屋内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蛊毒,他曾经体内的蛊毒发作时也是这般恨不能痛死了过去。
“再等等。”齐忠祥眼神灼灼,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季巧巧。
突然他瞳孔放大,双眸紧缩,那,那,那个东西……
“那是什么?”齐浩远也惊呆了,在季巧巧的眼耳口鼻,竟然同时有那长条状宛若无骨,类似蚯蚓却比蚯蚓更粗壮的虫子爬了出来。
齐忠祥呼吸急促,捂着胸口,好久才说出两个字,“蛊虫。”
“什么?”齐浩远急了,“她,她体内怎么会有蛊虫?”
“……”齐忠祥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串起来了般,心中顿时明悟,“是她,是她!”
“什么是她?”齐浩远不解,只是在看到季巧巧那张脸上,皮肤上、皮肤下扒拉着的蛊虫时,整个人不由得后腿几步,生怕被那蛊虫沾到似地,“爹,你说什么是她?她是谁?”
齐忠祥猛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爷,您没事吧?”终于吐够了的姚琉璃在侍婢的搀扶下,面带忧色,视线触及季巧巧时,却又再次忍不住快走几步,扒向门框,只觉得好像要把肠子都吐出来般。
齐浩远皱着眉头,“爹,爹,你没事吧爹?”
“哈,哈哈,好!好一个江巧巧,好一个江嘉鼎,好一个江家!”齐忠祥捂着胸口,气得猛的咳嗽两声,声音撕裂带着干哑。
“爹你说什么呀,爹……”齐浩远皱着眉头。
齐忠祥偏头看向齐浩远,咬牙切齿,“蛊毒,蛊毒,想不到她体内竟然会有蛊毒的母蛊,哈哈,江嘉鼎可是好算计啊,先是对为父下蛊,再逼得我们求娶那个贱女人,再一顶先帝赐婚的帽子扣下来,我们威远侯府还不得不欢天喜地迎娶她这个私生女过府做正房夫人,哈哈,好算计啊,江、嘉、鼎。”
“……什么?”齐浩远已经呆了。
季巧巧还在呼痛着,媚娘昏迷着。
齐忠祥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姚琉璃吐得天昏地暗,齐浩远更是愣怔当场。
江兮浅突然觉得这场好戏,值了回票价。虽然那七色药散稀少难得,但能让齐忠祥恨上季巧巧、恨上江嘉鼎,呵呵,一切都值了。
如今没了依仗的季巧巧不足为据,没了地位的江嘉鼎更是,她可是很期待呢。
“……侯爷,世子,此处的味道不太合适,奴婢先带姨娘回房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的宝岚轻声道。
“也好。”齐浩远此刻哪里顾得上媚娘,他整个人早已经被那突如其来的消息愣怔住了,虽然他曾经也暗地里想过娶季巧巧过府,不过却是在迎娶江兮浅之后。
是了。
即使是在江兮浅名声最糟糕时,他就算再厌恶她也知道,心中比谁都明白,她是他不得不娶的。哪怕是娶回来做个摆设,这威远侯府世子妃的位置都是她的,谁也动摇不得。
因为先帝赐婚!
他只是曾暗地里想着,在娶了江兮浅之后,能再迎娶她过府,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更何况江兮浅那般声名狼藉、一无是处的花痴草包。
可如今他是真的娶了她过府,以结发嫡妻的礼仪迎娶。
最后结果如何?竟然是被设计的……
那个人不仅仅是设计了他,设计了他父亲,设计了整个威远侯府。
他眼眶通红,双眸泛着厉色,投向那蜷缩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季巧巧身上时,她脸上已经布满了黑黢黢的蛊虫,一股恶心之感浮上心头。
“来人呐,备软轿。”齐浩远轻喝一声,转头看向宝岚,“好好照顾她。”
“……是!”宝岚低眉垂首,淡淡地应声。
“……咳,咳咳。”突然一阵微弱得几不可闻的咳嗽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姨娘,姨娘!”宝岚原本死灰的面上终于浮起一抹亮色,眼眶骤然一红,雾色蕴散,“你终于醒了,姨娘。”
媚娘硕大的眸子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双手捧着小腹,声音干涩嘶哑,“孩子,我的孩子当,当真……”
“姨娘,你别这样。”宝岚眸中泪滴滑落,“您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您别这样。”
听到宝岚的话,媚娘原本无神的眸子越发的黯淡,好似古井卧波般。
“媚儿,你先回房歇着,爷改日再去看你。”齐浩远此刻心中很乱,他张了张嘴,“孩,孩子以后会有的。”
“不——”媚娘突然撕心裂肺地吼着,“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媚儿你别这样!”齐浩远有些不忍将她拥入怀中。
谁知想来温柔如水的媚娘却猛然大力挣扎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才没有的,都是因为你,你走开,你走开啊……”
“……媚儿,你别这样。”齐浩远突然拔高了声线。
媚娘却嘶哑着声音,眸中含着泪珠,“齐世子,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花楼女子,纵使,纵使我清清白白,却依旧无法撇过曾是花娘的事实!”说到这里她深吸口气,紧紧地抿着唇,“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配不上威远侯府,哪怕只是侍妾,只是姨娘。”
“媚儿,你别胡思乱想。”齐浩远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很是抓狂。
“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媚娘双眸通红宛若红肿的核桃般,带着浓浓的鼻音,“齐世子,放我走吧。”
“不,媚儿你说什么呀!”齐浩远眸子一沉,“你都是我的人了,走,你要往哪儿走?”
“媚儿出身风尘,一日风尘女,终身都洗涮不掉的污名。”媚娘突然冷笑出生,双眸红肿着,带着叹息,“当初你接受我,给我赎身不也是为了这个孩子吗。如今孩子已经没有了,留着我也没有了价值,放我走吧。”
齐浩远面色黑沉着,“媚儿,我允许你胡闹,但你也要有个度,宝岚带你家姨娘回房好生歇息。”
“齐浩远!”媚娘突然硬气起来,“为了你,为了孩子,我努力地忍受着世子妃的刁难,夫人的挑剔,如今孩子已经没有了,你想要什么?要我的命吗?你拿去啊,拿去啊,拿去了我就可以去陪我那苦命的孩子了。”
风吹不干泪两行。
宝岚脸上早已经是泪迹斑斑,口中喃喃着,“姨娘,姨娘……”
“怎么?折磨死了我的孩子,连我也不放过吗?”媚娘眸光冷厉。
齐浩远抿着唇,“宝岚,还不把你家姨娘带回去!”
“不,世子,求求您,您就放过姨娘吧。”宝岚突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世子,姨娘在府上有多不容易奴婢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若非她身怀有孕,只怕早已被人生吞活剥了去,如今孩子已经没有了,求求您就放她走吧,奴婢求您了。”
“咚——咚咚——”
宝岚边说着,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发出声声闷响,“奴婢求您了,世子,奴婢求您了。”
她这般举动实在意料之外,别说江兮浅就连媚娘自己都愣在当场,她突然心下一沉,掀开身上的被褥,光脚踩到地上,一把拉着宝岚的小臂,“起来,宝岚你起来,你求他做什么。左右不过是我这条命,他要就拿去好了,我生得卑贱,长得卑贱,烂命一条,如今,如今连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齐浩远,你有本事就拿去啊,我烂命一条而已。”
“……”齐浩远嚅了嚅唇。
“放她走,浩远!”齐忠祥猛然开口。
媚娘嗫嗫嚅嚅,整个人神色癫狂着,听到这句话,骤然瘫坐在地上,“谢谢齐候爷。”
“看在你曾经替远儿孕育过孩子的份儿上,管家到账上给她支五十两银子。”齐忠祥面色铁青,他现在脑中、心中想的、念的、恨的,都是江嘉鼎。
早知他们是政敌,可却不想他竟然胆敢如此,用一个卑劣下贱的私生女来折辱他们威远侯府。
难道大婚那日的事情也是他安排好的?他脑中陡然浮现一个惊人的想法。念头一起就像是扎根了般,疯狂地疯长着,催促着他去追根究底。
“宝岚这丫头,你也带走吧,她是个忠心的。”齐忠祥难得好心了一次。
宝岚顿觉欣喜若狂,“谢谢侯爷,谢谢侯爷。”
“……”媚娘低着头,做出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心中虽然有些暖暖的,可是她要怎么安置这个死心眼的丫头的。
原本只要齐忠祥松口,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侯府,然后回去交差的。如今带着这个拖油瓶实在是……
“姨娘,不,媚娘,我扶你回房收拾收拾。”宝岚起身,将媚娘搀扶起。
“好。”媚娘有气无力地应声着,“齐候爷放心,不属于媚娘的,媚娘绝不会拿走一分一毫。”
江兮浅三人自然也跟着媚娘离开巧苑。
恐怕连江兮浅自己都想不到,她只是想拆穿齐忠祥中蛊之事与季巧巧有关而已,却不想那齐忠祥竟然连带着江嘉鼎都恨上了,呵呵,可真是意外之喜呢。
虽然很可能他连她也恨上了。
不过她不在乎就是了。
凤都城内,一座富丽民宅的明堂中。
身着深紫色青竹暗纹浸泡的男子,单手把玩着腰间的流苏,慵懒地斜靠在软枕上,双眼微微眯着,“你的意思是,凤靖老王爷去求圣旨了?”
“……是!”张让俯首躬身。
“跟太子打了起来?”夜冥嘴角微扬,轻哼一声。
“主子爷……”张让有些胆战心惊的,什么伴君如伴虎都是屁话,长伴自家主子和未来主母那才是如伴虎,还是两只随时会发狂的猛虎。
“可知太子去做什么?”夜冥似笑非笑的,语气淡淡的,可身上的气势却越显凌厉。
张让身子顿时狠狠一颤,“这……虽不确实,但太子府中有消息传出,似……似是为了求江小姐为夫人。”
“砰——”
茶几上的被子顿时被打翻,清香馥郁的茶水撒了满桌,只可惜此刻却无人敢上前去。
夜冥深吸口气,而后又是那副懒懒的模样,靠在软枕上,“夫人?呵呵……”
“传闻太子是为了江小姐身边那位医女。”张让赶紧补充道,若再不说他怕自己就没机会说了。
“医女?任逍遥送给她的那名?”夜冥眸色幽深,说道任逍遥时,语气却变了变,虽然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可张让愣是从其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张让的小心肝再次颤了几颤,自我安慰着,错觉,错觉,肯定是错觉。
“看来最近大家这都是太闲了。”夜冥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行了你先回去吧,继续监视。”
“是!”张让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赶紧退走。
诺大的明堂中,唯余下夜冥一人。
那个狠心的丫头,他咬牙切齿着;眸中却带着浓浓的宠溺之色。
不知道对于江嘉鼎这样的惩罚她满不满意呢?夜冥眸中带着淡淡的笑容,其实翰林院他也已经安排好了,江嘉鼎就算是三月之后去翰林院上工,日子也定不会好过的。
唔,他还真是好奇呐,解决了最讨厌的人,如今的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事到如今,他都没有收到任逍遥上相府,不现在已经是江府了的消息;她也应该死心了吧。那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在心中兀自嘀咕着,这两日去傅府外头蹲点也未发现她爬墙,难道是自个儿在屋子里伤心?
看来他也是时候以夜冥的身份去见见她了。
唔,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竟然胆敢在虞城时撇下他一个人先走,哼,如今她身上的麻烦事情已然告一段落;这笔账,他也该好好跟她算算了。
------题外话------
心儿:喵呜喵呜下章有神秘人出现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