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冰是惨白的。但是孟一苇却在这一片白茫茫中,看到一抹紫色。
“那是?”孟一苇睁开了一丝眼角。
轰,一个断角的龙头从冰水中猛然撞出,而且断角在肉眼可见的修复,紫色的长须则像两条藤曼快速甩出,牢牢绑住了飞射的陨星之枪,瞬间制止了枪势。
与此同时,大龙张开巨口,猛然前冲,将陨星枪一口吞没。吞掉了陨星枪,大龙低吼一声,又转身冲入倾泻而下的冰河,冰河在这一刻瞬间凝固,变成了一堵紫色的水晶墙壁。
转瞬之间,形势逆转,孟一苇手中的小泥鳅飞快运行,刻录下这一切气韵波动。
“确实只能出一枪了!”韩抻终于收回了出枪势,“本来准备了陨星,牧神,下荒野三枪,现在只能在第一枪中,将其他的枪式糅杂个七七八八了。”
“这一枪,占你全盛之时几分?”
“三分”
之后便是大段的沉默,孟一苇也感到些悲凉,是为老去的江湖,也是为老去的江湖人。就像是刚才被大龙吞掉的陨星,风烛残年的韩抻也像是随时可灭的烛火。
沉默之后,是抽刀的声音,陈惊天重新拔出了破铁片,
“我接了你一枪,那么也还你一刀。”
听到这句话,韩抻眼中陡然迸发出神采。“好!”
陈惊天不再罗嗦,立刻出刀。破铁片像是一扇斩开风浪的帆,从荒原深处划过,笼罩在冰谷上的气场开始被搅动。
“这才是真正的霸刀?”孟一苇停下录神笔,仔细感受着此时此地的天地本源,发现所有一切都在一个意志的支配下。
这与武道小神仙的“神域”不同,神域是收敛的,是以自身体魄为支撑,神魂为主导,元气为媒介,构造出一处三丈之界,脱离于天地之外。可称“界”者,便必有边界,必受局限。
与书院的“意场”也不同,意场是发散的,自身的神识和元气只是“刻刀”,需要在天地本源上刻画传导意志的神纹,同天地沟通,携宇宙同力。与“神域”的掌控不同,“意场”的精髓在于协同和共享。
而陈惊天的“意”却又与前两者都不同。
孟一苇感觉到陈惊天调动天地本源的方式是“震慑”,一股饱满到极致的霸气,让意志所到之处的天地本源,甘愿臣服在调令之下。
而霸气到了极致是什么样子,孟一苇大概从陈惊天的气势中感受到了一二。
厚重又不乏锋锐,狂傲但又剔除了暴躁,冷静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就像一个人不会只有一种情绪,一股可以修炼到极致的意,也不单单只有一种倾向,不然就会有漏洞,而只要有漏洞,天地本源就不会完全统摄在霸意之下。
真是玄之又玄啊!就算是孟一苇这个可以随意布置人间意场的书院夫子,仍然觉得陈惊天的霸意不可捉摸,毕竟书院的人间意场更多是依靠神纹,而陈惊天的霸意则靠的是情绪,气势,或者,是一颗无懈可击的心。
搅动天地的“帆”开始划动,速度很慢,慢到可以看到陈惊天手背上的青筋。但是“帆”搅动起来的风却很大。即使有意场的保护,孟一苇的衣衫仍然猎猎作响。
韩抻就像一颗矗立在山风中的孤松,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影,脸上的欣喜却越来越浓。
“看到这一刀,我说什么也要再出一枪啊!”韩抻抬手,三指并拢作枪头,手臂笔直如枪杆,准确的刺中了风海中的帆影。
“哈哈”韩抻一阵狂笑,随后右臂软绵绵的垂下,筋骨尽碎。
帆影消失,风海散去,陈惊天摸着手中的铁片,不用看也知道,铁片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洞。
“一开始不卸神铠,你或有与我一战之力。”陈惊天说。
“我穿了四十年的铁壳子,早就穿腻了,再说,临了临了,怎么也得死在江湖里!”韩抻已经跌坐在地上。与陈惊天一战,调动了太多的神识和元气,完全超出了他此时的身体负荷,无论是气海还是神魂,都已经濒临崩溃。
“小夫子,”韩抻问向孟一苇,“我这两枪,可是记好了?”
孟一苇点点头。
“甚好,甚好,我那第一枪,是陨星的招式,但是也有牧神和下荒野的影子,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三枪!”韩抻气息已经微弱,“至于我那第二枪,却是我当初学的第一枪,不过就是一往无前的刺罢了!不过人生就该如这枪,一旦不敢向前了,不就废了吗?”
说完这些话,一代枪王低头坐逝。
看着佝偻死去的北地枪王,他身边就是堆起来比他还高大的神铠。孟一苇第一次觉得,这具出自出院的杰作,居然有些丑陋了!
孟一苇低头为此战写下落款,
“指尖有星,冰河走大龙。”
随后停顿,再添了一句,
“枪王韩抻,死于江湖。”